胡耀宇自评倡棋杯胜李轩豪：胜负就像薛定谔的猫

文章来源：耀宇围棋公众号

在上篇 无心插柳柳成荫 中我说到李轩豪黑123（黑三角一子）靠入左上白拆二后，对局双方形成了一场极为激烈而复杂的对杀。

在这过程中，我和李轩豪不仅在技术招法上你来我往，妙手迭出，在心理上也进行了无形的较量。我俩之间的对手戏极为精彩。

最后我还是漏算了黑147（黑方块一子）挤的妙手，导致整个局部战斗以我损失惨重而告终。

但正当我绝望之时，突然发现一扇新的大门为我打开：

黑161挡之后，白上方圆圈6子已经阵亡。而中央白三角大块还得赶紧A位回家，不然被黑切断归路就完了。

但这时候白若只是A位回家的话，将以大败而收场。

不过白棋不用急于回家，因为中央黑圆圈6子因为上方战斗的变化而变得气紧，这使得我在本局第一篇围棋居然让我如此心潮澎湃中所弃掉的白中央数子突然又有了生机！

现在中央轮白棋下，一看就很有棋下，但这时我的用时仅剩下15分钟就要超时判负了；而从绝望到重燃希望的惊喜，让我的内心一时激动不已。

我能感觉到中央只要我能下对，就能出棋。于是强压内心的激动，飞快地进行着计算：

图1：我本能的第一感是白162打吃完白164顶一个。

当时我认为黑棋接下来大致有ABC三种选择，我们一一来分析：

图2：黑1团是最直接的应对，但也是最先被我排除的下法：

白2断，黑3先手打吃一下后，黑棋就会发现一个问题，接下来黑三角5子和圆圈4子由于气太紧，导致给白棋留下了AB两点，已经无法两全了。

此图黑两块必死一边，所以黑1的下法首先被pass了。

图3：既然最直接的招法不行，那黑1、3就先自保再说。

虽然这样黑棋可保无忧，但白4以下可利用弃子使得白8挤后，白原先阵亡的中央圆圈数子与上方白三角大块会师了（黑A位断不入气）。

这时候黑棋当然可以在B位切断中央会师后的白棋巨龙，但由于白三角大块已经自带一只眼，所以白只需要在C位再搭出一只眼，中央白巨龙就两眼无忧了。

此图黑虽然自己没死，但让白棋全活了，一样接受不了。

图4：图3中黑1先冲（A位）是俗手，应该本图黑1单团才是最强应对。

接下来白2还是要利用弃子滚包，使中央两块白棋会师。

但这个会师完的效果没有图3好，接下来黑9一靠（黑9必须靠，不然白粘到B位就搭出一只眼），白10若是粘上，黑11切断白中央大龙归路。

白12企图再搭一只眼，但被黑13一靠，白整块大龙虽然只差一只眼，却干瞪眼找不着。

难道黑1单团后，白棋就不行了？

没有，本图的白10是问题手：

图5：图4中黑9（黑三角一子）靠的时候，白不是非要救方块数子不可。

白1、3先手粘了打吃后，白5先将主力部队连回家是正着。

黑6虽可断吃白方块数子，但白7先手扳一下后，白9粘上还是先手。

接下来黑大致需要A位提一子，白B位粘还是先手。

局面至此，白虽然没有救出方块数子，但能把圆圈三子全救回来，已经获利近20目，足以弥补上方白三角6子阵亡的损失。

当时我计算了以上几个图的变化，觉得黑棋应该不行。本想再验算一下，但因为时间所剩无几，不容我再有时间去验算，因此赶紧出手：

图6：我飞快的下出了白162打吃、白164顶。

但让我意外的是，李轩豪没有下我预想中的招法，而是下出了黑165扳。

这步棋完全没在我的计算范围内，而且李轩豪是秒下。

当时我瞬间直觉不妙！

因为一般对方秒下的一招，若恰恰是你漏算的一手，这步棋往往是你忽略的好手。

这就好比你很开心的率部队追着别人跑到山谷，突然目标不见了，远处传来对手的哈哈大笑，那你第一感就是：“完了，中埋伏了”。

虽然第六感有危险，但也无暇想那么多，赶紧想怎么应对李轩豪这步棋：

图7：我调整一下情绪后赶紧投入计算，发现李轩豪黑165（黑三角一子）果然不好对付：

黑165扳后，白A位粘必然，这时黑再回到B位单团。因为有了黑165和白A位粘的交换，白1企图弃子包收的手法就不成立了。

因为有了黑三角一子的接应，黑2可粘上了。接下来白3必须粘上，不然黑往白3位一冲，白形裂了。

有了黑2粘，黑4就可双叫吃。白接下来虽然可C位先手叫吃连络，但白大龙只有一只眼，黑D位断白大龙归路后，白大龙被杀。

当我通过计算察觉到李轩豪的用意时，一丝凉意从背后渗出。

这时候我本能的发现之前白162打吃失误了：

图8：当初我白162（A位）打吃太随手了！应该白1单虎。这里的逻辑其实很简单：

1：白1单虎后，今后A位随时打吃都是绝对先手。所以白1没必要急于打吃

2：白1单虎后，黑要是马上下A位，那白C位叫吃可先手将白圆圈两子连回。所以黑不能马上下A位

3：所以白162（A位）完全没有必要急于和黑163（B位）交换。关键是这下交换，使得黑三角4子明显变强。

可以说白162犯了个错误。

人犯了错误时，本能会去懊悔。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当时也是，当意识到白162打吃随手的时候，我那叫一个郁闷：好不容易看到可以下悬崖的绳索，结果一个激动，手滑了。。。。。。

其实白162这个错误不单方面是我激动的原因，对气的不敏锐（没意识到白162和黑163交换其实很损），也是导致这步问题手的重要原因。

但当时我的时间实在太紧了，根本不允许自己有太多时间去懊悔，毕竟比赛还没结束，当务之急是眼下该怎么办。

稍作调整后，我静下心来细细一算，发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居然别有洞天：

这个虽然是实战进行图，但当时都还只是我脑海里的心算图

图9：既然白168不能下图7中的白1（黑169位），那就只能先把黑165断死。黑169拐吃后，白中央大块与白三角大块被分断。

白的所得之处是白168断死黑165这颗子后获得一个眼位，同时由于白170挤是先手，使得白B位有个打吃先手。

现在白三角大块随时要被黑A位切断归路鲸吞，但这时候也管不了白三角大块了，因为白中央大块价值明显大于白三角大块，所以只要能把中央大块做活，一切都好说。

但问题是白中央大块能不能活？

当时我心算时第一感是很未知，毕竟黑棋太厚了，白棋另一只眼在哪里？

直到我脑海里将白B位叫吃先手和白当初圆圈两颗残子连成一个图形时，突然发现原来当初最不经意的两颗圆圈残子，居然在此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于是我再次整装出发：

图10：白166以下至黑171是双方必然的进行。关键是接下来：

白172先手打吃一下后，白174小尖，白居然在这里正好搭出一只眼！

这里白172先手打吃和白圆圈两子接应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图11：若没有A位打吃的先手，白1直接小尖是不行的。

黑2点是绝对先手，接下来黑4冲，白5也必须挡住。

这时黑6可吃掉白三角一子，顺便别灭掉白圆圈处眼位。

但白实战有了A位打吃先手，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图12：实战白172（白三角一子）和黑173（黑三角）先手打吃交换一下，白顿成活型：

黑1、3点了冲，白2、4就全部应住。由于白三角一子的作用，白圆圈处的一只眼铁板钉钉。再加上之前吃掉黑圆圈一子的一只眼，白中央大块终于瞪出两只眼，彻底安全了。

图13：李轩豪虽然很不甘心白中央可以做活，但也没有办法。

思考了一会儿后，他也必须接着往前看。毕竟这时候他的用时也很紧张，已经快被罚4点了。

黑175以下在中央先手定型后，黑183切断上方白三角大块的归路，将白三角大块共13颗子收入囊中。

棋局至此，当初李轩豪黑123（黑三角一子）从左上发起的战役终于告一段落。

在这60手棋中，出现了多次戏剧性转折，其中的精彩技术细节和对局双方在心理上的对手戏，我在棋评中都说到了。

谁又能料到，这场战役的结局会是这样：

当初左上白拆二的阵势，不仅被黑棋破坏，更是留下了白三角大块+方块大块共19颗阵亡的白子。

而原本中央白早已牺牲的圆圈数子，居然奇迹般地复活了！

这真的叫沧海变桑田。

那么这场超级大转换到底的得失到底如何呢？我们来分析一下：

黑所得：上方吃了白19颗子加上虚空约获利47目。

黑所失：中央被白圆圈数子死而复生，原本中央75目的实地减为约30目，损失约45目。

白所得：中央圆圈数子活了5目实地。

白所失：左上拆二阵势被黑破坏，损失约8目。

经过以上的分析，大致得出的结果是：整个大转换，黑棋在实地上获利约2目，白在实地上损失约3目，一出一入，黑整体在实地上获利5目。

看上去黑棋不是便宜了吗？不是这样的，因为还有两个附带价值没计算在内：

1：随着整个战役的结束，上方已经没有空间了。黑原本在上方的厚势红利全没了。

2：整个战役最后是黑棋落了后手，也就是说，黑棋在这个战役中是投入了一手棋的成本。

扣除以上两个黑在附带价值上付出的成本，这约5目实地所得的营收还不够付员工工资呢，更别提利润了。

再加上白184（防住了黑A位断的手段）抢到全盘最后的大官子，整个上方60手的战役，黑棋明显得不偿失。

所以目前棋局是白棋优势，但由于当时我比李轩豪多罚2目，此时白棋的优势并不大。

而且这时候我的用时只剩下7分钟就要超时判负了，所以我根本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电脑前，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在那计算双方的得失和当前形势的客观状况。

当时的我，只能本能的计算一下得失，感觉整个转换白棋应该便宜了，但对于全局的客观目数判断，我没有时间全部算清，但大概觉得自己应该优势。所以此时的我，还是处于未知状态下。

而李轩豪这时候肯定意识到情况不妙，但他知道我的时间所剩无几，虽然他自己也快被罚4目，但起码比我快要超时的状况好多了。因此他肯定要憋着劲使局面混乱。

以上这些因素，使得这盘棋的精彩故事还在继续：

图14：本以为这棋到了小官子阶段，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了。

没想到李轩豪同学再出奇招：

黑185二二点一个后，黑187扳完黑189强行渡过！

粗粗一看，黑这不是找死吗？白190二路吃，黑棋咋办？

李轩豪早就准备好了，黑191一路顽强做劫！

这时候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被连续轰炸的感觉。经过前几轮残酷的轰炸，本以为可以安享片刻的和平和宁静，没想到这炸弹又来了。。。。。。

在这个过程中，白190有一个可以妥协的下法：

白1=A

图15：黑189（黑三角一子）一路渡过时，白1扑一个可保白右下角安全，白5叫吃后，黑局部接不归。

但白这个下法明显被黑欺负获利。

我当时一是没判断清局势，不知道这退让能不能稳赢；二是我觉得我全盘劫材有利，凭啥要退让？

所以虽然知道一旦实战再起劫争，我的用时会受到巨大压力，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上了再说，总比退让而死好。

因此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只用AI的胜率标准来解读棋局，毕竟棋盘前两位对局者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彼此之间受用时、情绪以及对手给他压力的影响，导致他们很多时候是在迷雾中前行。这些因素都会对他们的决策判断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

但就是因为这样，围棋才有意思，它不是千篇一律，没有标准答案，每一盘棋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让人不可预知。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继续实战：

图16：话说前面李轩豪强撑劫争，我也毫不退让，于是右下角出现了一个事关生死的劫争。

经过几个回合的劫争后，李轩豪一下子没有合适的劫材，于是跑到左上黑207挡找劫材。意思很明确：”你要不应，我就对左上白角动手。“

我一看在左上应都不好应了，稍作计算，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白208先把右下角劫争解消了再说。

左上角我看到黑棋无法净杀白棋：

白214=A

图17：右下劫争被我解消后，左上再起波澜：

黑209二路加夹入，白210反夹，看似白棋要做活，但黑棋有黑211、213再次一路做劫的顽强手段！

右下风波刚平。左上角再次形成生死劫争。

由于打劫是最花手数的，所以这时候我的用时只剩下5分钟就要超时判负了。

李轩豪下一手找的劫材对我极具考验：

图18：黑215断一个找劫材，让我面临选择：

图19：黑215（黑三角一子）断的时候，我可以选择白1将左上角劫争解消。

虽然白2以下可吃掉白A位一子将白左下实空破坏不少，但由于黑在右下劫争和左上劫争均付出了巨大代价，因此白5渡过后，客观来说，此局面白棋明显优势。

但我当时时间太紧，根本没法静下心来仔细计算这个转换的得失以及全局目数的客观状态，所以不知道白1消劫到底赢不赢。

而且我觉得我劫材明显有利，所以就不想退让：

黑217=C

图20：我选择白216继续应劫，与黑棋一劫到底。

白218这个劫材其实找的有问题，应该下在A位靠，这样下一手确保有个真眼。

白218拐吃后，下一手白棋就算提掉黑一子，还只是个假眼。

记得当时李轩豪看到白218拐吃后，两眼突然放出光芒。他认为机会终于来了：

由于白下一手也做不活，所以黑219可以补在粘的位置杀白棋。

由于多了黑219这颗子，右上白角就生出了黑A位挖的一堆劫材。

有了这堆劫材撑腰，左上劫争白棋就打不过黑棋了。

这就是李轩豪当时突然兴奋起来的原因。

那么白218到底是不是败招？我们继续实战：

B位有颗黑子，白226=A，黑331=黑223

图21：前面说到白218（白三角一子）找劫手法有误，导致黑可以补在219（黑三角一子）位粘，导致黑在白右上角多了不少劫材。

现在劫争还在继续，双方都在找各自的劫材。

黑227挖的时候，白228先提一子，对此黑229必须粘，不然白下一手在黑229提，不仅是一枚劫材，更使白右上角变厚，黑棋在白右上角将一枚劫材都找不到。

黑229粘，白230就必须跟着应，这时黑231提劫。

这时若正常进行，由于黑在白右上角有包括C位打吃在内的5枚劫材。白棋全盘劫材不够。

但是，李轩豪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黑上方圆圈大块的气很紧。

这是我在白218找劫材时已经注意到的：

图22：当我落下白232一路扑的时候，原本落子飞快的李轩豪，突然停了下来，神态仿若如梦初醒！

从李轩豪当时的反应来看，他忽略了白232这步好手：

白232=A

图23：白232（A位）扑的时候，黑1若是提，白2切断黑三角大块的连络。黑三角大块只剩下A位1口气，必须靠在B位提劫来求生。这等于是白白出现一个黑棋不能打输而白棋无忧的劫，这就没法看了。

A位有颗黑子

图24：白三角扑的时候，黑1要是先把圆圈大块连回家呢？

黑圆圈大块是没问题了，但上方白圆圈6子由于多了白三角的接应，气顿时变长。

我当时看到的是白2先手提一下，然后白4一爬，局部白圆圈大块和黑三角大块形成紧气劫。

这个劫对于黑棋来说是不能打输的，而对于白棋来说几乎是白来的。

因此接下来白棋只需要在左上B位提劫。左上劫争白棋将无条件打赢。

这黑棋顿时无法再争胜了。

虽然这时候我的时间只剩下4分钟就要超时了，但李轩豪还是很大度而爽快地认输了。

当李轩豪认输的一刹那，我在这近7个小时中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下。不禁感叹这胜利来之太不易了。

局后我们进行了长时间地复盘和交流，下面我和大家分享一下李轩豪的视角：

首先本图我预想的白2提，就是一步问题手，虽然无关胜负，但也必须自我检讨一下：

图25：我预想黑三角粘的时候，我在A位提，虽然这样也赢了，但就技术本身而言，这A位提是步大臭棋。

李轩豪局后告诉我，白1单爬才是绝妙的一手！由于白三角一子的存在，黑棋对白圆圈6子已经不入气了，白明显快1气净杀黑棋。

看到这一手时，我不禁感到惭愧。说明在这种微小的技术地方，我还是有问题：

这要是作为一道死活题来做，我肯定能看到白1单爬的妙手。

但就是在实战中，尤其是在有各方因素的压力下，我却看不到白1单爬这步好手。而同样的压力下，李轩豪却可以本能地看到这步棋。说明我在这方面还需提高。

图26：李轩豪首先坦言没注意我白232一路扑的好手，本来他以为白我218（白三角一子）是大问题手，他黑219一粘（黑三角一子）可以逆转局势。

现在来看，黑棋在左上的劫就是打不过白棋，问题出在前面。

于是我们开始对之前整个上方的战役进行交流和探讨，对此我最想问李轩豪的问题是：“在我那段内心最挣扎的时期，你的内心在想什么？为什么你会连续长考？”

下面让我们回到白134手之前，看看李轩豪当时的内心戏：

在那个最精彩的地方，我的内心戏已经在无心插柳柳成荫 中都坦露了，没看过的棋友可以先看一下。

接下来我会在李轩豪的内心戏边上简单的再说一下我当时的想法。以便大家可以对照着看。

图27：李轩豪下出黑133断的时候，觉得白棋接下来很难办（我当时也是头疼的不得了）。

他第一感计算的方向是白棋直接和黑棋对杀如何：

白17=黑14

图28：李轩豪最担心的就是白1勾出，接下来他利用我思考的时间，基本将黑白的手段都算到了，直到黑22拐。

黑22拐之后，白外围大块只剩下3口气，而黑上边大块还剩4口气，黑快1气杀白。

所以当时看到我在苦苦思索，李轩豪内心还是比较淡定的。

直到白134手这步棋下出：

图29：我下出白134时，李轩豪突然发现忽略了这步棋。

虽然他很想脱先，可无奈白接下来A位冲出过于严厉。但若黑135跟着应的话，他原先计划的图28中的变化将由于白134这颗子的接应而改变。（我当时还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投石问路）

经过思考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黑135跟着应一手（这就是我纳闷的李轩豪第一次长考）。

白134这颗子为何让李轩豪那么头疼？

白134=白三角一子，黑135=黑三角一子

图30：这是在还原图28的变化，本来图28中，李轩豪预想的是白21粘后，黑22在白三角位一拐，白棋外围大块就只有3气而阵亡。

但现在多了白三角一子的接应，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白21粘后，白外围大块已经5口气了。黑棋不行。

这就是白134这颗子让李轩豪头疼的原因。

图31：紧接着白136勾出后，李轩豪进行了我当时纳闷的第二次长考，他认为我白134先手吊一下再白136勾出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当时我的确有计划，但跟李轩豪思考的方向不一样，我想的是如何通过弃子来鲸吞右上黑三角5子，但李轩豪担心的是我直接与他对杀）

这时候李轩豪已经算到很远的地方了：

图32：实战黑137至黑161，这25手之内的变化，李轩豪都早已心算到。

他看到了黑161可以吃掉白上方六子，打赢局部战争。也看到了白中央圆圈大块由于黑圆圈6子气紧而有重生的可能。（当时我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呢）

但他还没算清白A位扳后，中央黑棋到底行不行。所以一直在长考。

但由于这必须是心算25手之后再心算的内容，如同电影《造梦空间》中的梦中梦一样，实在无法算清了。所以李轩豪还是决定先下黑137顶再说。

图33：这是我最绝望的时刻，我原本以为白146单勾是好手，却忽略了黑A位挤的好手。但李轩豪这时候却忽然长考起来（我纳闷的李轩豪第三次长考）。

李轩豪到底在想什么呢？

图34：李轩豪一直在计算中央的变化，直到他看到了黑165扳的好手（白162虽然应该在白164单虎，但黑还是可以下黑165扳，不过这样白棋比实战结果要便宜不少目数）。

而这时候我都没看到中央还别有洞天，还在等待黑147挤宣判白棋的死刑呢。

从以上李轩豪的内心戏可以看出，他的直线计算力非常深远！

但人算不如天算，李轩豪还是漏算了黑165扳后，中央白棋还可以做活：

图35：李轩豪还是漏算了白172打吃先手后，白174小尖可搭出一只眼而净活。

但李轩豪的计算力已经非常了得了！大家要知道，不是从现在开始计算，若只是从现在开始计算，谁都能看到白做活的手段。

但这一切都是李轩豪从黑147手是就需要心算到的结果，先不说其中变化多端，就让你直线一条路算到这里，脑子都不好储存下那么多手的图形记忆。

所以白172、174这两手棋，要求李轩豪在黑147手时就需要算到，那是基本超出了人类计算的极限。所以漏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已经超出尽人事的范畴，而属于听天命了。

但李轩豪的直线计算力之深，实在让我佩服！可以说我一直在摸着石头过河，而他早已看到河对岸的风景。

不过有一个细节之处，特别能说明我和李轩豪在过河时看问题角度的不同：

图36：当我白134先手吊一下后白136勾出的时候，我和李轩豪当时第一感思考的方向是完全不同的：

我首先思考的方向是如何通过弃白三角2子而转身将右上黑三角5子鲸吞？

而李轩豪首先思考的方向则是白36勾出后，黑圆圈4子河白三角2子的直线对杀是什么情况？

在面临复杂未知局面时，李轩豪第一思维是直线计算成不成立；而我的第一思维是判断如何通过转身而获取价值便宜。

这才是我们俩在这场战役中产生如此精彩的对手戏的关键。

那到底第一感应该是奔着直线计算去好呢？还是先考虑周边因素，然后通过子效的转化而获取价值便宜好呢？

我觉得作为李轩豪来说，他可能应该多看看周边的风景，这样他手上就有两把武器，需要直线计算就直线计算，需要灵活转身，就灵活转身。立于不败之地。

而作为我来说，有时候若明明可以通过直线计算来解决问题，那就不要兜圈子了。我也需要同时拥有这两把武器，才能在未知的棋局中更加游刃有余。

所以我和李轩豪应该互相学习，优势互补，一起成长。

这三天写了近30个小时，共90余个参考图，终于将这盘精彩的对局写完了。

感谢大家对我的鼓励和赞赏。是你们激励着我，才让我有如此大的动力去创作。

当我完成本局最后一笔的时候，不禁在思考一个问题：

围棋对弈为何如此精彩？

我想，最重要的是因为它是由两位有血有肉的人创作出来了。

在这创作的过程中，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对局中两位对局者因为心理活动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的心理上的激烈冲突，总在不经意间，影响着棋局的走向和变化。

而由于这些信息量过于庞大，并且相互交织，从而使得棋局的发展总是让人无法预测，无论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但这，不就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吗？若干什么事都早已预料到下一步发展和结局，这还有什么意思？

小小的棋盘，即是我们所生活世界的缩影，在这里，你可以了解真实的自己，也了解你的对手。同时在不可预知的棋局中磨练自己的心性。

通过这盘对局，我深深感悟到：棋局即人生，有些时候，当你不知道怎么才能通往胜利的时候，不要着急，先从如何避免失败开始。

只要自己不放弃，那就是尽人事，至于怎么才能胜利，有时真的需要听天命。

但你若是连人事都不尽，那就会连听天命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李轩豪的直线计算能算到那么深，真的很牛！

但如果他没算那么深，也许就不会出现那三次让我找到过河方向的长考。那么结局是否反而会改变？

不打开盒子，不知道薛定谔的猫的死活，人与人之间的手谈，恐怕也是如此。

感谢大家这三天的陪伴，下面请你们帮“耀宇围棋”尽些人事，在右下角点个“好看”，让更多棋友能看到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