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涛为何敢公开对抗体制 有成绩更有颜粉丝无数

作者丨张宾

从1978年到2018年，40年光阴转瞬而逝。在历史长河中，这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过，改革开放这40年，为中国带来的变革是全方位的。中国体育被时代的洪流所裹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大时代的背景下，被浪潮涤荡的中国体育人，个体命运起起伏伏，精神面貌也经历了沧海桑田的更迭。中国的体育人，在时代的变迁中，个人形象变得越来越鲜活、生动，这或许是改革开放40年给中国体育带来的最大改变。

公众看待体育明星的视角也发生在转变，由仰视变成平视，更理性地看待运动员的角色。时代在前进，中国体育也走在变革之路上。

恋曲1980

“春风秋雨多少海誓山盟随风远去”

1988年汉城（如今的首尔）奥运会，成了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体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滑铁卢。中国代表团仅获得5枚金牌，与四年前洛杉矶奥运会的15枚金牌相去甚远。

楼云获得了男子跳马的金牌，是中国体操队斩获的唯一一枚金牌。作为中国体操领军人物的李宁兵败汉城，为万夫所指。以往，结束大赛征战，中国体操队休息一天之后一定会重返体操房，进行恢复训练。从汉城回来之后，中国体操队没有人再愿意去训练。压抑的气氛弥漫。

李宁收到的辱骂和谩骂的信件不计其数，甚至还包括上吊绳。在一种悲壮的气氛下，李宁退役了，彻底离开了体制，走上了从商之路。楼云表示，李宁如果不是兵败汉城后受到如此多的指责，很有可能走上执教或者从政之路，“他现在有可能就是广西省体育局副局长，而不是成为李宁品牌的缔造者了。”

很多队员仓皇离去，从此告别了竞技场。作为奥运冠军，楼云还参加了一些庆功会，但内心感到无尽的孤独。他最终选择了急流勇退，“我害怕四年之后出现李宁的情况。”

汉城不只是李宁的伤心地，焦志敏更是在那里度过了多个不眠之夜。乒乓球女单半决赛，作为当时女队领军人物的焦志敏被要求让球给队友李惠芬。理由现在听起来有些可笑，只因可能进入决赛的捷克选手赫拉霍娃曾经输给过李惠芬。万万没想到，陈静爆冷击败了赫拉霍娃，并最终击败李惠芬夺得了金牌。

“现在大家都说1988年奥运冠军是陈静。听到这个，我心里面很不舒服，不是滋味。这个奥运冠军应该是焦志敏？为什么会是这样？”2014年仁川亚运会时，焦志敏回忆往事时仍心有不甘。

改革开放之后的第一个十年，运动员肩负着为国争光的使命，他们是脸谱化的，不被允许彰显个性。“我们当年出国比赛，代表国家，并不代表个人。国家穷，（国人）要靠我们提升国人士气。要求我们胜不骄败不馁，失败了也要强忍痛苦。“楼云说。

从洛杉矶奥运会，到汉城奥运会，中国体坛涌现出多位民族英雄，包括许海峰、中国女排、李宁、楼云、高敏等人。他们被符号化了，比如绰号“铁榔头”的郎平就被定义成为巾帼英雄。他们肩负祖国重托，成为民族象征，至于他们个人形象、性格则被模糊化了。

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网球选手胡娜在一九八二年七月的一天，趁在美国参加联合会杯之机，从中国队驻地消失，遁形于那片光怪陆离的大陆。她成为了叛逃者，引起了一桩轰动一时的外交事件，为国人所不齿。

在那个年代，运动员讲究拼搏精神，被赋予了为国争光的政治任务。国人急需运动员在国际赛场争金夺银来提振民族自尊心。运动员的意义被扩大了，需要契合时代精神，被升华成为民族面貌的代名词。

胡娜成为了反面典型，在汉城功败垂成的李宁同样被口诛笔伐，运动员就像汪洋中的一叶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无法掌握前进的航向。

恋曲1990

“孤单单的身影后寂寥的心情，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在几近绝望的状态下，焦志敏选择了退役。她决定再也不打乒乓球了，彻底摆脱运动员的身份，“这种委屈让我不想再打球了，完全放下了。当时就决定，退役之后摸都不摸乒乓球拍，也不会涉足乒乓球这个领域，什么教练之类的都不会考虑。”

焦志敏就这样挂拍而去，后来远嫁韩国，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商人。与李宁的选择相类似，焦志敏抗争的方式也只是离去。

这个时候，挑战体制者开始涌现出来。与焦志敏命运相似的何智丽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1987年新德里世乒赛，何智丽也在半决赛中被要求让球。她并没有遵循教练组的安排，而是击败队友闯进了决赛，并最终夺冠。

冠军并不能抹杀她对于权威的挑衅。两年之后，她黯然退役。退役之后，她远嫁日本，并更名为小山智丽。与焦志敏彻底远离乒乓球不同，小山智丽选择复出，并在1994年广岛亚运会为国人留下了永远的痛。

她一个人接连击败已经代表中国台湾出战的奥运冠军陈静，以及中国的乔红和邓亚萍，最终夺得了女子单打的冠军。她喊出的一声声“哟西”（日语“好”的意思），如此刺耳，伤了亿万国人的心。小山智丽因此被定义为一个“叛国者”。

历史的时钟走到了1990年，改革开放正走向深化，但运动员身上所承载的历史意义并未减淡。不过，运动员不再是脸谱化，逐渐成为了有血有肉的个体。小山智丽是一个极端的代表，同期也出现了一些正面的典型，比如另外两名乒乓球名将邓亚萍和刘国梁。

邓亚萍个子不高，但是浑身充满了能量，在比赛中，她经常通过大吼来震慑对手。邓亚萍甚至独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标签式吼声——“SA！”在这之后，很多中国乒乓球的名将们都沿用这一吼声来为自己鼓劲。

邓亚萍在球场上张扬的个性，以及出众的成绩，让她赢得了国人的青睐。霸气十足成为了邓亚萍的代名词。邓亚萍的粉丝可并不只有中国球迷，前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甚至与邓亚萍成为了忘年交。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萨马兰奇在颁奖仪式上轻拍邓亚萍的脸颊，成为了奥林匹克历史上永恒的经典。

在运动生涯巅峰期，刘国梁顺风顺水，用时四年成就中国首个男子大满贯。但是，荣耀背后的挣扎不足为外人道也。1999年埃因霍温世乒赛，刘国梁获得了男单冠军。但是，当年10月份，他被告知兴奋剂检测中一项结果呈阳性。

一旦被确认服用了违禁药物，刘国梁不仅将被剥夺世乒赛冠军，同时还将面临禁赛。兴奋剂是一名运动员终身无法抹去的污点。刘国梁陷入了迷茫和挣扎，但是在最终确认结果之前，他不能向外界透露任何信息。等待清白的日子里，刘国梁装得若无其事，内心的折磨只能默默忍耐。检测结果显示，他超标的表睾酮并非来自体外，而是自身内分泌的产物，刘国梁终获清白。

压抑过后，刘国梁为了甩掉那段晦暗的日子，剃了光头，削发以明志。这在当年是非常另类的举动，一下子成为了媒体和公众瞩目的焦点。顶着光头，刘国梁在2000年巴西公开赛中获得了男单和男双冠军，将心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光。

改革开放后第二个十年，越来愈多有个性的运动员开始备受推崇。他们并未卸下为国争光的任务，但张扬个性并非不再不可接受。

恋曲2000

“沉默的表达代价太傻，远似孤独冰冷的西伯利亚”

改革开放第三个十年，中国体育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黄金时代。姚明、李娜、刘翔以及林丹等人走上了国际舞台，成为了这个时代最鲜明的标志。

他们个人的成就都是历史性的。

2002年，姚明以状元秀的身份登陆NBA。他并不是跻身NBA的第一人。在姚明之前，王治郅已经亮相NBA赛场。但姚明的地位不言而喻。作为状元秀，姚明新秀赛季就证明了自己。巴克利亲吻驴屁股事件，更是提升了姚明在北美的知名度。姚明的球技也征服了队友、管理层，很快就成为了火箭建队基石。

他唯一的争议就是挤掉“大鲨鱼”奥尼尔成为了全明星西部先发中锋。但这种争议之声，很快就消弭于无形，短短两三个赛季之后，姚明已经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具统治力的中锋之一。

就在姚明成为NBA顶级球星的过程中，他的上海老乡刘翔则变成了亚洲速度的代言人。雅典奥运会，刘翔获得男子110米栏冠军，成为亚洲荣耀。2006年7月12日，刘翔又在国际田联超级大奖赛洛桑站110米栏决赛中，以12秒88的成绩打破了沉睡13年之久的世界纪录。

已经退役的李娜于2004年开始复出，很快就成为了中国女网的领军人物。她也引领了中国网球的金花时代。

与前辈比起来，他们拥有更高的国际影响力，个性也更加鲜明。

2004年雅典奥运会，姚明发出了中国男篮不进八强就半年不刮胡子的誓言。这种在媒体上高调立flag的行为在当年足够前卫。

不过，中国男篮出师就遭遇重创，首战惨败给西班牙队。姚明怒不可遏，怒斥队友，“还以为是在地方队，把自己当爷呢。”姚明勇于承担领袖的责任，骂醒了队友，并顺利中国男篮顺利杀进了八强。

李娜的个性则更为火爆。媒体上不时会传出她炮轰网管中心的消息。在球场上，李娜用武汉话训斥老公姜山更是屡见不鲜。北京奥运会上，李娜杀进四强。在与萨芬娜的半决赛交锋时，她被不合适的加油助威声干扰，朝着看台怒吼一声“shut up”。这一度令舆论哗然。

对于中国来说，那是变革的十年。中国的国际影响力越来越大，2008奥运会在北京举办让举国欢腾。与之相对应，中国体育也越来越强大，像姚明、刘翔、李娜这些在国际舞台上具有号召力的明星成为了中国体育的招牌。

但是，体育在公众心目中还并不纯碎，仍旧被拿来与国家形象挂钩。姚明、李娜等人个性鲜明，但在公众眼中毁誉参半。即便是拥有大智慧的姚明在国内也要经常受到“姚黑”的攻讦。李娜身上有反体制的影子，被一部分人指责忘恩负义。

最惨的是刘翔。北京奥运会，刘翔身上承载着亿万国人的压力。这种压力将刘翔击垮。他在110米栏预赛中因伤退赛。他的行为非但没有得到公众的谅解，反而被钉上耻辱柱。四年之后，刘翔在伦敦重演了悲情的一幕，受到的指责、讥讽尤甚。

黄金十年，中国代表团在北京奥运会上登上了金牌榜榜首之位，涌现出越来越多顶级明星。与此同时，公众对于体育明星的看法出现了分化，一部分观众走向了理性，选择以平等的视角来看待体育明星。当然，互联网上也涌现出一批黑子，依旧将体育明星看成某种特定的符号。

青春舞曲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改革开放进入第四个十年，李娜夺得两次大满贯之后退役，姚明、刘翔受伤病影响渐渐隐退。这标志着黄金十年的结束。

但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中国体育在这个十年进入了新偶像时代。孙杨、张继科、宁泽涛、傅园慧等人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代言人。

2012年伦敦奥运会，孙杨正式开始抢班夺权。他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男子游泳奥运冠军。随着刘翔、李娜、林丹步入运动生涯尾声，刚刚20出头的孙杨被寄予厚望。

与前辈们比起来，孙杨是非典型的。他拥有人令人艳羡的天赋，同时感情充沛。无论是奥运夺金，还是意外落败，孙杨飙泪已经成为了他比赛结束后的“规定动作”。

在赛场之外，孙杨的表现更是迥异于前辈。抨击游泳运动管理中心，恋爱风波，与恩师朱志根决裂，无证驾驶，以及兴奋剂事件，一次又一次将孙杨推向风口浪尖。

赛场内外，孙杨是割裂的。他争金夺银如拾草芥，但同时又负面缠身。放眼中国体坛四十年，很难出现一个这样让人爱恨交织的体育明星。

即便如此，孙杨仍旧拥有一大批拥趸。她们像追一个娱乐明星一样追随孙杨，并没有因为偶像的负面新闻而始乱终弃。

现在这个时代的体育明星个性愈发鲜明。在媒体眼中，张继科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采访对象，经常会用话噎记者。他并不服管，个性张扬。刘国梁就曾在媒体面前多次训斥张继科，甚至一度扬言要把他退回省队。

张继科拥有出色的抗压能力，依然故我。伦敦奥运会，张继科成就了大满贯。当时接受采访时，张继科并不掩饰狂傲的个性，放出豪言“下一个目标是再拿一次大满贯”。

表面看起来，宁泽涛与孙杨、张继科并不一样。这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温文尔雅，不事张扬。仁川亚运会后，他在水立方的发布会上主动以“哥哥、姐姐”来称呼媒体记者，显示出超高的情商。

可作为90后的个性还是遮挡不住。因为代言伊利，宁泽涛与游泳中心走向决裂，势同水火。直到今天，双方的关系也未能缓和。

宁泽涛之所以公开对抗体制，也因为时代已经变了。现在这个时代，不再以金牌论英雄。宁泽涛的履历上只有一个世锦赛冠军，论成就与大多数体育明星相去甚远。但他凭借出众的长相，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拥有了无数的女粉丝。

金牌不再是运动员成为明星的唯一法门。在里约奥运会上，傅园慧仅获得了一枚铜牌，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了现象级明星。

随着时代的更迭，运动员个性更加突出，不再完全遵从体制的束缚。另外，公众对于体育的看法趋于理性，不再强行将国家荣誉与运动员捆绑在一起。他们欣赏运动员的拼搏精神，颜值甚至鲜明的个性，而不再唯金牌论英雄。

经过了改革开放四十年历程，体育逐渐回归本质，这也必将是潮水的方向，不可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