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展览开幕现场。 任东 摄
中新网昆明12月23日电 (记者 胡远航)本月22日,已近耳顺之年的中国著名当代艺术家唐志冈新展在其家乡云南昆明开幕。这个以“不长大”闻名的艺术家,首次全面回顾其近40年的个人成长史及艺术创作变化。
策展人吕澎将此次展览命名为:“一个‘儿童’的叛逆史”。前来观展的文化艺术圈内人士表示,“从中或可触摸到中国,特别是西南地区当代美术史的鲜活碎片。”
“比新中国小十岁,比同龄人小五十岁”的唐志冈出生于一个军人家庭。
图为展览现场。 任东 摄
1975年,还处于学画初期的唐志冈临摹一张列宁的素描画像。1976年,17岁的唐志冈参军入伍。先后当过战地记者、宣传干事,也立过三等功。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唐志冈先后赴解放军艺术学院和中央美院学习。在部队期间,他画了大量的军队题材作品,手法是典型的“红光亮”革命理想主义。但也穿插众多类似于《打篮球》《战地周末》这样捕捉军营平常趣味的油画。
“他仿佛有种志向,要把士兵生活平视化,与田间种地的农民、工厂里上班的工人、学校读书的学生,放在同一位置上。”画家邹昆凌如是评价唐的这些早期作品。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随着“85美术运动”的影响,唐志冈开始逐渐抛弃之前熟悉的现实主义绘画方法。1996年,唐志冈离开军队。随后,他开始创作转型与突破,用表现性的笔触以及调侃、夸张的情绪画出个人化的记忆。
这段放弃部队军衔,成为父母眼中的不孝子、别人眼中疯子的经历,被外界理解为叛逆,也有人称他“长不大”。
“我从2岁就开始过集体生活,太少有人有这样的童年。我记得3岁到5岁,完全被集体意识主宰一切。好比今天的孩子,在统一模式化的教育下成长。他们长大后,碰到挫败,就反应出逃避、逆反、对抗的情绪。”他曾多次在采访中如是表示。
图为展览现场。 任东 摄
1998年,唐志冈首次创作“大人开会”主题的油画,引发争议。有人认为丑化领导和政治,但也有评论家称其对人性的兴趣远大于制度中被规训的人的角色。受挫后,他将画中的军人生活情节转换成儿童的故事,创作“儿童开会”系列作品,这被视为其成名的开始。
本次展览也展出这一系列作品。画中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儿童,他们或开会、打架,或恶作剧。儿童天真调皮的神态和严肃的会场形成鲜明对比。意大利评论家莫妮卡。德玛黛称之为“儿童干部的反英雄叙事诗”。
随后,唐志冈又创作“中国童话”、“永远不长大”等系列作品,主角都是儿童。2008年,站在个人艺术事业高峰,唐志冈在韩国首尔举办“永远不长大”个人展。他对展览的主题这样解释:“长不大是能力问题,但不长大是态度问题。”
“画了儿童发现更多其它的东西。大家觉得很幽默,很聪明。”唐志冈后来谈到,“我自己的不长大状态象征人类长不大先天不足这样的态度。”
事实上,唐志冈创作“儿童开会”系列作品的这一阶段,也是中国当代艺术正式进入全球视野的阶段。2004年,唐志冈因为在巴黎的个展和瑞典的群展,第一次有机会到欧洲目睹自己欣赏的大师们。
“在全球化的当代艺术系统中,国家身份开始成为中国艺术家首先遭遇的文化碰撞。”策展人罗菲称,唐志冈随后的“中国童话”等系列,可视为他从中国艺术家到国际艺术家在身份转换上的敏锐与自觉。在中国当代艺术走向国际舞台极具活力的一段历史时期,唐志冈建立极具识别性的个人图式——用儿童形象讽刺、隐喻、表现人类在历史与当下的种种处境,又从早期的玩世不恭逐渐发展为复杂情绪的黑色幽默与象征形式,并始终保持着对绘画顽童般的可以胡乱涂抹的心态。
作为时隔10年后的首个个展,此次展览重点展出唐志冈近年来的新作。相比以往的代表作,新作呈现出明显的转变:画中的主角仍然是儿童,但儿童所处的场景变成展示世间百态的民俗世界,他们有时聚集于剧院观看无人的舞台,有时在经历病痛,有时只是在圆桌旁撕书。作品的图像也开始变得更加不具体,有时干脆是一条对角线,人物也减弱到一两个色块。
记者注意到,唐志冈2018年的画作中,还出现一条狗和一只猫。其中那条穿着一件背心的狗,不同于以往画作中的狗,很少嬉闹,总是安然立于前景。
唐志冈告诉记者,这条流浪狗,某一日突然拜访了他家,就留了下来,取名润润。因为润润的眼神很像他母亲,他将润润视为母亲的转世。
吕澎认为是疾病给了唐志冈思考自己艺术的时间和空间,发生改变。近10年来,唐志冈饱受泌尿系统疾病的折磨。
唐志冈2015年创作的一幅命名为《膀胱上皮细胞癌》的油画,画面笼罩在蓝绿色调中,八个小便的男孩还长出了轻盈的翅膀,仿佛有着超常的迁徙自由。这一年,唐志冈也曾在《世象》中讲到2009年后躺在协和医院病床上思考生与死的问题、直面精神问题的自己。
他坦陈,“由于现实主义绘画对我的影响,儿童开会系列作品除叙事性这一特点外,语言上一直没有自由,绘画也始终被内容牵着鼻子走。”
“他从头思考和理解艺术的含义,觉得还是有些很老的道理,例如高更在一百多年前问的话——‘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我们要到哪里去?’,需要反复琢磨。这样的精神状态使得那些结实有形的笔触消散,走向解放。”吕澎认为,2016年,唐志冈去达卡的时候,思想已经从特殊的个人退出,而倾向寻找人的共同性。
他在当时孟加拉的一个展览上引述一段文字:“太阳出来了,可天空是黑夜。第二天,太阳又出来了,天空还是黑夜。我们的眼泪都变成黑色的了,流淌成了一条大河。在这条黑色的大河里,我们还是期待着明天的太阳能够像灯光一样明亮……”
“只有关心人类共同问题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样的文字是怎样地从内心发出来的。”吕澎在展览的前言中写道:“我们从唐志冈这位艺术家的艺术历程中看到的叛逆是综合性的:对早期政治现实的叛逆,对官方标准的叛逆,对既定艺术方法的叛逆,对自我的叛逆,对成功的叛逆。最后,是对存在的一个惯性观念的叛逆。”
唐志冈将这场回顾展览,视为对自己的总结和“给支持自己的人的感谢”。
“我都六十了,耳顺之年,理想也好,现实也罢,横竖慢慢都能放得下。”在唐志冈看来,人的一生,其实是活在两个不同的阶段中,一个是老年,一个是少年。一般情况,青少年时候偏理性,老了一定会感性些。人老了,早年精打细算、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经过磨炼就看淡了。
“原本以为人生是为了艺术,现在觉得恰恰相反。”唐志冈说。
在展览开幕式后,有观众留言:“世事如儿戏。我们是该赞美少不更事,还是应该嘲讽少年老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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