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没开口说话,只是微笑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身边围绕着全程跟拍的日本媒体,以及不时上前与儿子握手祝贺的协会官员,两位家长又退到一旁,“隐身”于黑暗之中。直到必须离开准备去颁奖时,小张本这才赶紧用中文跟爸妈说了第一句话:“照相、照相。”不由莞尔,他竟是在提醒父母别忘了记录下这美妙一刻,毕竟还只是15岁的小小少年啊。
听闻后,爸爸打开了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妈妈从包里掏出iPad,两人纷纷走上前去,将镜头对准光芒四射的球台。正是在这里,首度闯入总决赛男单决赛圈的张本智和,以4-1战胜中国名将林高远,并凭借15岁172天的年龄书写了最年轻总决赛男单冠军的新纪录!
接受新浪体育专访时,爸爸张宇语气平缓,但眼睛里闪烁的泪光泄露了心事:“刚刚赢的瞬间,跟他妈妈拥抱的时候,确实挺兴奋的。因为这次比赛是总决赛,几乎最好的都参加,(夺冠)非常难。”
颁奖仪式结束后,小张本又在第一时间将鲜花递给了妈妈,他笑着回应笔者的好奇:“是的,这是我第一次送花。”妈妈张凌难掩激动心情:“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她第一次在海外观看儿子比赛,“让他心情更好一点。”原本定的回国机票是在决赛前两天的14号,那时比赛才进行到8进4阶段。去年的总决赛上,小张本的最好成绩就是打进前八。
14号晚上,张本智和以4-1战胜今年韩国公开赛上一举获得男单、男双和混双三冠的韩国明星选手张禹珍,成为本届总决赛上首位跻身四强的男单选手。赢下这场硬战,也就愈发接近他心中的目标:“我一直在准备中国选手,我很想跟樊振东打比赛。”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二天的另一场四分之一决赛上,巴西选手卡尔德拉诺-雨果以4-2将世界第一的樊振东淘汰出局!当晚紧随其后的半决赛上,张本智和以4-0横扫雨果,距离冠军仅一步之遥。
(摄影/何霞)时钟拨回到男单决赛前一个小时,在地下二层的训练馆,暂停热身的小张本在椅子上吃香蕉补充体力。神情略显紧张的他将笔记本电脑摆在腿上,抓紧时间看起林高远的某场比赛录像。余光察觉到有镜头跟过来,他立刻变得防备,下意识地交叉双臂用身体遮住了部分屏幕。
爸爸张宇告诉新浪体育:“他非常紧张。(怎么看出来的?)他会跟我讲话的,他也说很紧张的。因为打之前,当然是非常希望能够胜利,但是对方特别强。我会给他讲一些心理和技术上的调整。听是听了,但是心情比较紧张,不一定能够完全、马上(听进去),需要时间。”面对曾经在今年中国公开赛上,以4-1战胜过自己的中国劲敌,半年之后的张本智和彻底改写了上次的结果。
林高远错失良机赛后,小张本谦虚表示自己进步的地方在于心态,以前落后的时候打得不好,现在可以冷静面对:“(林高远)实力跟我一样,有可能比我高一点,但是今天我比他控制得好。”就像小张本说的那样,林高远也承认比赛已经从技战术的较量升级成心理战:“后三局都是9分输的球,在心态上没有完全豁出去,心态上出现了变化。整体来说,(自己状态)等于基本没发挥出来,打决赛带着压力去打。”
日本男队主教练仓岛洋介,一路见证张本智和的成长。他认为除了正手技术日趋稳定之外:“下半身变得更加强壮,不像之前的比赛看起来那么单薄,摇摇欲坠。伴随力量训练的同时,心理也得到了锻炼。”小张本透露,每周会在健身房进行两次举铁训练:“现在能举到60公斤!”
那些加诸于他的偏见、误解与谣言
趁着新科状元心情不错,各国记者们将五花八门的问题都抛给了小张本。
韩国女团Twice的小迷弟有礼貌的他一一作答,比如晚上会跟家人吃韩国烤肉庆祝、10万美元的高额奖金会存起来、最喜欢香草口味的冰淇淋、喜欢韩国女团Twice里的Sana,因为“个子高,唱歌好听”……
当听到英国记者好奇:“有女朋友吗,还是只有乒乓球?”他羞涩地笑了起来,然后不等翻译就用流利英文回应说:“Only table tennis。(只有乒乓球)。”
身着“张本智和后援会”定制服的女士,从日本赶来观赛,(摄影/何霞)不少看了他赛后中文采访视频的球迷都会感叹,原来小张本是这么腼腆羞涩,普通话里带点儿川味,完全是初中模范生的模样。要知道场上的他,可是进攻凌厉,每得一分都会握拳呐喊的节奏。
关于如此激情的呐喊方式,小张本已经回应过很多次了:“打的时候,自己喊得很凶,这个对自己好。我平时没那么狠,在场上喊是因为想赢的心情。想让自己再多拿分,下一个球继续拿分。”他说,这并不会影响自己在场上的体力。
但总有一些人不喜欢,吐槽每次看小张本的比赛必须调小音量。其实最有资格评论的,难道不是他的对手?2017年的中国公开赛男单首轮,上演了一场年龄相差27岁、打满七局的精彩较量。最终,白俄罗斯名将萨姆索洛夫以3-4惜败。
场上老萨的防守、优雅与小张本的进攻、霸气形成鲜明反差。对此,绅士的老萨在接受新浪体育采访时,直言毫不介意:“这是他的风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我之前看过他的比赛,有留意到。他通过吼叫,释放自己的情绪。没关系,这是他打球的方式,为什么不呢?我不会感到什么不舒服。”
结束仁川之行,中国乒乓球协会主席刘国梁在北京接受采访时,更是表达了赞赏之情:“可能从有些观众的角度,他会觉得哎呀这样是不是不太友好。但我觉得这无可厚非,他的打法风格和人的性格是紧密结合的。只有这样的运动员,才能打到高水平。而且他在场上的叫声并不是针对他的对手。或者说不是针对中国运动员,和别的国家运动员他也是这样。他的激情某种意义上说是在调动灵感。假设我是运动员,我很喜欢和这样的球员比赛。因为他能激发你的斗志,如果你也是强者的话。如果你是弱者,反而容易被他喊乱。”
听到他说出“目标是冠军”、“最想拿奥运会金牌”后,自然有人不欣赏这份诚实和坦率。更有甚者,还传出“日本神童曾经来华踢馆”、“1胜7负被血虐”这样的谣言,想挫一挫他的锐气。
新浪体育专访张本智和父亲(摄影/何霞)2017年5月的杜塞尔多夫世界乒乓球单项锦标赛,是新浪体育第一次采访小张本的教练、爸爸张宇。说起这些江湖传闻,他很是无奈:“网上有很多不友好的,很难听的文章,说我儿子去上海踢馆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去过,上海那个球馆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他说之前也接受过其他中国媒体采访,就此事进行过澄清,可惜收效甚微:“可能中国太大了吧,有些人知道,还有些人不知道。这两天我看还有人在说,网友都不知道真实情况。”比赛期间,笔者也有向当事人小张本求证,他的回答同样是斩钉截铁:“肯定不是我!”
这样的乌龙不仅出现在中国的自媒体,日本也有。
杜塞尔多夫一战,开启日本男乒新老交替?去年在杜塞尔多夫世乒赛第二轮,张本智和以4-1将里约奥运会男单季军、日本名将水谷隼挡在男单32强门外。那天恰逢“六一国际儿童节”,对还不满14岁的小张本来说,无疑收获了一份厚礼。
那次,水谷隼透过社交媒体直言赛前因为紧张而没睡好。更有好事者找出数年前水谷隼教小张本打球的视频,调侃他“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爸爸张宇告诉新浪体育,这是几年前NHK拍摄的一档与奥运相关的节目:“电视台找了水谷,他看准了张本能够打好,那个时候他才读五年级。拍他们,(水谷)教教他,只有两三天也不是经常,就是那次做节目。那两三天里,水谷还是很无私地教他。但是你们看到的坐在桌子上打球的不是我儿子,那个小孩是左手(执拍),是另外一个人。很多人都弄错了。”
如果说这些偏见、误会,随着对张本智和的了解,随着谣言被澄清,大家可以一笑置之的话,那么另外一个关于他华裔身份的讨论,恐怕会一直伴随着他。
张本智和全家与日本名将福原爱张本智和出生于乒坛世家,父母均为川籍球员。爸爸张宇的最好战绩是97年全运会的男双季军,与奥运冠军陈龙灿合作;妈妈张凌曾与邓亚萍、乔红并肩作战,一起参加过1995年天津世乒赛,并多次在全国锦标赛中获得冠军。90年代末,退役后的夫妻俩来到日本某俱乐部教球。2014年3月,张本智和兄妹、爸爸等三人正式加入日本国籍,并把原先的“张”姓改为日本姓“张本”;妈妈张凌依然持有中国护照。
下期预告:虾说Sports:缘何选择日本?对话张本爸爸 (中)
(何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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