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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博:世界杯大热你还记得刘建宏吗? 人到五十暮夜击鼓

来源:yabo 编辑:U体育 时间:2018-06-19 22:15:13
2018亚博:世界杯大热你还记得刘建宏吗? 人到五十暮夜击鼓 亚博2018年06月19日独家专访:刘建宏今年50岁 刘建宏今年50岁

稿件来源:新周刊 公众号

2018年5月20日,刘建宏在北京家中。离开乐视后,他目前正在筹备今年世界杯的新谈话节目。图/尹夕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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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刘建宏50岁。他的故事从来都与足球有关,但他的每段经历,都梅西的阿根廷不可能踢保守战术从2006年世界杯开始,梅西横空出世,阿根廷足坛即使有功利的声音,国家队也不可能踢保守战术。连续三届世界杯,梅西和阿根廷队处于上升态势,能让人目及足球以外的各个角落。

刘建宏在球场上差点失控。

当时他代表人大元老队上阵。“对方对我动作很大,我有点儿生气,后来对方嘴里开始不停地嘚吧嘚,有一个瞬间啊,感觉自己就要失控,想去推搡、回击他。”刘建宏说。

不过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

“唉,何必呢。”他事后这样回忆。好友王奇称,这是一个典型的“刘建宏式回复”。

那是2018年5月初的一个下午。一个月前,刘建宏刚刚离开供职不到四年的乐视体育;大约三年半前,他从老东家央视辞职。这位央视体育频道前主持人说,自己今年50岁,但却感觉像经历了100年的社会。

在中国足球蜿蜒曲折的长夜里,他从来不是执灯指路者,但却在一次次的敲击和嘶喊中,不自觉地成了这苍凉暮色里的击鼓人。从制片到主播,从幕后到台前,从央视到乐视,他不断变换击鼓的方位和朝向,调整自己的动作和姿势,伴随着鼓点的由疏到密,继而又由密散淡为疏,他向暮夜里的一线微光追逐,也被大众的认可、褒赞、嘲讽和口水放逐。

刘建宏的故事从来都与足球有关,但他的每段经历,都能让人目及足球以外的各个角落。

2016年10月6日,陕西西安,2018世预赛亚洲区12强赛,中国VS叙利亚,刘建宏(左)和米卢(中)在现场。图/IC

“宏”与“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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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宏最早叫“刘建红”。

后来很多人看到他名字时,误以为这是个女生。于是“刘建红”赌气地从家里摸出户口本,去派出所把名字改成了“刘建宏”。“‘宏’字多好,宏伟、宏大、恢宏,有气势。”那一年是1980年,刘建宏刚念初中。

改名后,他对自己名字里的“宏”字很满意。不过,30多年后的一场新闻发布会,让他意识到,“宏”字虽雄浑,但自己曾用名里的那个“红”字,更契合这个时代的喧闹与风潮。

时间轴拽回2014年8月26日。当天下午,乐视体育在北京举行了一场名为“要红”的新闻发布会,会上宣布刘建宏正式加盟乐视体育,冠军。托马斯-希策尔斯佩格的意见则完全相反,他认为德国能够夺冠。玛莎-凯尔纳认为法国和德国将进入决赛,法国能否获得冠军要看曼联球星博格巴的发挥。马塞尔-并出任公司的首席内容官。外界在发布会后普遍认为,这场发布会的名字“要红”,创意就源自刘建宏曾用名里的那个“红”。

从乐视体育CEO雷振剑手中接过一件46号的红色球衣时,刘建宏也和乐视体育开始了一段“走红岁月”。

“我当时46岁。”刘建宏说。事后回忆起这个号码时,刘建宏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刘建宏所说的“天意”指一份文件。两个月后的10月20日,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这份文件也开启了中国体育产业此后长达3年的“狂飙突进期”。乐视体育躬逢其盛,在这期间可谓独领风骚。

“咱不说青史留名,但至少在很多事情上,你是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刘建宏在发布会上这样说。他希望乐视体育能在中国体育产业的“宏”观历史里,留下属于自己的那抹“红”。

作家吴晓波在《大败局》里曾这样写道:“一个朝阳行业,在经历漫长的酝酿期之后,必定会迎来一个突发式的暴涨期。在这个阶段,激情与混乱交融,暴利与风险共舞,往往会出现若干匹傲获得了一张宝贵的世界杯门票。球队阵容:埃里克森领衔在丹麦队的阵容中,三条线都有实力不错的球员。后防线上,小舒梅切尔将是最后一道防线,中后卫西蒙-克亚尔经验丰富。中场方面,视天下的黑马,他们以颠覆权威的姿态出现,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长,他们是行业中最引人注目的异端、明星和标杆。”

客观地说,乐视体育在壮大发展的最初两年时间里,确实成了闪耀中国体育产业的一抹惊鸿,它似乎就是吴晓波笔下的那个行业里的明星大腕。

46岁时,刘建宏加盟乐视体育,穿上46号球衣。

自2014年成立的两年间,乐视体育创纪录式地买下310项赛事版权,不仅包括亚冠、中超、英超等热门赛事,还涵盖了高尔夫、搏击、赛车等小众项目。

现在回看乐视体育的发展历程,在公司起起伏伏的曲线轨迹上,曾出现过一个“波峰”。那是2016年4月12日,乐视体育对外宣布,在B轮一共融得资金80亿元,公司估值达215亿元。

乐视体育为此专门开了庆功会。“刘建宏当时开心得像个孩子。”乐视体育某不愿具名的中层管理人员这样回忆,“他在当年的中高层年会饭局上说:‘80亿啊,我们离成功很近了,我们的目标是让所有人都成为千万富翁。’”

晚宴期间地上摆了好几箱酒,刘建宏让大家“嗨”起来:“喝,全部喝掉!”

刘建宏和乐视体育,当时希望构建的是一个覆盖体育产业链上中下游的“生态圈”,他们推崇欧美等国在体育产业方面的传播模式,希望效仿欧美国家,把乐视体育打造为一个体育版“中国BBC帝国”。

但在王奇看来,乐视体育当年不计后果的肆意扩张,为最终的败局埋下了伏笔。他在网上绰号“棋哥”,在体育产业领域有超过20年的经验。“你跟人家美国、英国的体育产业比,能比吗?”王奇说。

意识到乐视体育“大厦将倾”的不止王奇一人。重庆红岩队前主教练陈亦明,在2016年年底就感觉到“乐视体育可能不太好了”。

那年11月,刘建宏邀请陈亦明去乌兹别克斯坦,为乐视体育解说一场国足的世界杯预选赛。比赛结束当晚,乐视体育团队和陈亦明一起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饭桌上,有个乐视体育上海的高管情绪不高。“那人情绪明显消沉,刘建宏就一直开导、鼓励他,让他别泄气,不断地告诉他,困难总会过去的。”

就是那场饭局,让陈亦明意识到“乐视体育大概是出问题了”。

刘建宏经历了乐视体育最辉煌的一段日子。

自由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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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宏是在初中物理课本上,第一次看见“自由落体”这个词的。他第一次读懂这个词,则是在他离职乐视体育之后。

自由落体,意为常规物体只在重力的作用下,初速度为零的一种运动。“首先你得在一个高度吧,然后你得初速度为零,就是事先压根儿不知道坠落会发生。”刘建宏说。

外界普遍认为,压垮乐视体育这个曾经的“行业巨兽”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贾跃亭对乐。视体育的一次资金挪用,这笔款项高达42亿元。“这等于抽干了乐体的血。”某乐视体育中层管理人员说。

资金断链的直接后果是,乐视体育彻底失去了造血能力,曾经在时代里闪转腾挪的那家明星公司,就这样像自由落体一样坠落,最终出局。

“什么叫如鱼在水,冷暖自知,我都体会过了。”刘建宏如今对吴晓波在《大败局》里的这句话有更深的感悟:“中国企业界似乎有一个宿命般的怪现象:20年来,在中国几乎所有的产业领域中,充当领跑者的企业无一例外不在中途出局。”

他认为这种败局不可避免。“时也命也。有些问题不是我个人和团队咬咬牙就能解决的。很多时候我们都赤膊上阵了,但迟迟得不到后方的供给,你即使再强大,最终也会输。”

加盟乐视前,刘建宏是央视五套的制片人、主持人。到了乐视体育后,他面对的是一个由自己主导的、内容更宽泛驳杂的互联网世界。这意味着他除了自己出镜主持外,还得忙着解说、公关、运营、把控、管理……

“他一个懂内容的人,我觉得他的精力在乐视体育被分散了。”资深媒体人颜强这样评价刘建宏在乐视体育的工作。

好友王奇则认为,刘建宏和乐视体育的结合,属于生意场上典型的“各取所需”。“乐视需要他在央视期间积累的人气和人脉对外摇旗,他也需要乐视这个新媒体平台,实现自己对互联网的一次追梦。”

梦醒时分,刘建宏顿感一丝凄凉。“什么是大悲大喜,我算经历过了,但我可能真的还葡萄的同时,也真切的让人感受到了这支各个位置都处于巅峰状态的球队是多么恐怖。这样的惨败,是C罗只能无奈接受的体验。面对欢庆的德国人,已经不再年轻的C罗紧紧咬住双唇。他知道,没悟透。”

1996年,刘建宏进入央视,加盟《足球之夜》,开始报道中国足球。2001年1月22日,在首届中国国际足球博览会上,刘建宏做现场解说。

底色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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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宏与乐视体育在2018年4月正式“分手”。在众多中高层于2017年纷纷离职的大背景下,他是最后离开乐视体育的那一批人之一。“落井下石,薄情寡义,我真不是那种人。”刘建宏说。

马国力是刘建宏的老领导,他曾任央视体育频道总监,并在2016年出任乐视体育副董事长。马国力笑称,离开央视后,自己和刘建宏又在互联网战场上重逢,但身份和地位却“掉了个个儿”。

“以前在央视,开会时是我说,他和同事们听;后来在乐视体育,他是高管嘛,一般都是他讲,我作为顾问在台下听。”马国力说。

与王奇不同,马国力不认为刘建宏去乐视是个错误。“我们经历的很多事情会失败,但其实有的往往蕴含着某种成功。”他还记得刘建宏在央视时经历的一次争议事件。

2002年韩日世界杯上,由于裁判出现的多次争议判罚,刘建宏和同事多次公开抨击韩国球员和裁判。“韩国方面不满,他们外交部把照会送到了中国外交部,台里当时下达了指示,一律不要再谈裁判的问题。”马国力说。

那届世界杯期间,央视体育频道推出了一档名为《三味聊斋》的节目,由刘建宏、白岩松和黄健翔联袂主持,以脱口秀的方式酷评世界杯,开创了一种全新的体育节目形态,被观众称为世界杯期间的《锵锵三人行》。

而三人在某次节目中的谈话,却无意识间触碰到了那个不久前才被设定的话题禁区。

刘建宏在自传《上半场》中也提及过此事:“黄健翔当时刚从前方解说回来,对这个指示不知情;白岩松在世界杯期间变成了完全的球迷,台里的要求未必知道。”

2016年5月7日,北京,陈晓卿(左)、黄健翔(中)和白岩松(。右)出席刘建宏新书《上半场》发布会。图/视觉中国

三人越说越激昂,话题也不由自主地被引向了韩国球员在场上的动作,以及裁判的争议判罚。“我是知情的,使劲想把话题拽回来,但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怎能抵得过他俩的伶牙俐齿?”刘建宏回忆道。

事态严重了。由于节目一再“踩线”,台里的世界杯奖金全部落空。马国力记得事情发生后,刘建宏主动找到他,向他承认错误,“解释了半天,还掉了眼泪”。

马国力决定力挺刘建宏。“后来开会谈这个问题,我当时态度就是:一、我不认为他们的节目有问题;二、我提前看过这个节目,觉得没什么问题,要处分的话我来承担。”这起事件后,刘建宏写了个类似悔过书的材料递了上去,“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16年后,当时身处局中的白岩松却对此事记忆模糊。“体育频道的处罚决定,我们新闻频道也不知情啊,建宏也从没跟我说过,敢情他自己一肩挑,扛下来了啊。”

情深义重,但却底色悲凉,这是好友王奇对刘建宏的一个评价。

“他性格极好,是个靠谱的朋友。”至于底色悲凉,王奇认为这与刘建宏多年来专攻中国足球直接相关。“中国足球在他的性格底色上,增添了某种悲凉的味道。我想到一句话,‘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放他身上还真挺合适的。”

2006年3月14日,首次抵达中国的大力神杯做客央视,录制“足球之夜”金杯照耀中国节目,刘建宏主持。

《足球报》前记者李承鹏,则依然记得十年前《足球之夜》的那场风波。那是2008年1月的一个夜晚。“我和徐阳坐车的后排,建宏坐在前排驾驶室。突然他接了个电话,然后不断偏头看窗外。放下电话他一句话没说,我当时就知道出事了。”李承鹏回忆道。

就在这个电话接通前的三小时,《足球之夜》栏目邀请中国女足前新闻官孟洪涛、前国脚徐阳和李承鹏一起做一期节目。节目最后,主持人刘建宏邀请三位嘉宾,对时任足协主席谢亚龙在2007年的工作打分,孟洪涛打了“良好”,徐阳打了“一般”,李承鹏打了“差劲”。随后的民调显示,有83.4%的球迷选了“差劲”。

“反响很快到来,《足球之夜》在国家队采访的记者首先被叫过去,据说遭到了严厉的批判。后来当我试图和国家队管理组沟通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开始粗鲁、无礼地辱骂。”10年后再次回忆那场风波时,刘建宏这样说。

但他却从没对李承鹏说起过这件事。“一个字都没有。”李承鹏说,“黄健翔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我有时候觉得,独面各类情状的刘建宏,他就是一个人在战斗。”

2007年7月18日,2007年第14届亚洲杯,中国队小组赛最后生死战,刘建宏在雨中报道比赛,最终中国队未能小组出线。

一道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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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老六曾为刘建宏改过一句歌词:“最美不过刘建宏,温馨又从容。”

一次“老男人饭局”后,刘建宏和老六共同悟出了个道理:老实,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南方人物周刊》前记者张蕾曾多次采访过刘建宏,她把“他(刘建宏)在办公桌和饮水机之间往返,没让我的茶杯空过”这样的细节放进文章中,认为这位央视体育频道前主持人“特好接近,聊天没距离感”。

“刘是那种你在微信上和他交流业务、发泄苦闷情绪时,他可以给你‘秒回’的人。”乐视体育的某位90后出镜记者说,他有时候觉得刘建宏不像个领导,“很少见他发火,他倒更像‘慈父’型的业务精英。第三次出征他显然希望有更出色的表现,而不是再次带着争议离开。对埃及。”

妻子吕丹妮做HR出身,她觉得刘建宏是那种“每个企业的HR都会喜欢的人”。但她也认为,刘建宏有时做事会被情感绑架:“他是个挺感性的人,但有时太希望周全,这在管理上其实并不是一种‘术’。我有时候觉得,他身上有农民的某些天生的不自信。”

刘建宏的“不自信”,也许和他的出身和童年有关。

在他的记忆里,故乡是青灰色的,那是太行山的颜色。当他出生在河北石家庄西部15公里的获鹿县时,就注定了他的童年要与贫穷和饥饿相伴。他曾被周而复始的煮红薯、蒸红薯和烤红薯“吃吐”,年少时最大的梦想是能吃一次白面馍馍。

他吃过糠。“一口糠饼子进口,慢慢咀嚼,最后留在嘴里的就是真糠了。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下咽。”刘建宏说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味道。

对贫困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来自于在老家经历的某次出殡。

西野朗需要在有限时间里激发起球员的斗志,或者干脆变回4-4-2,。当时他正念初中,一回家就被外面的嚎啕声吸引,出门一看,发现了一辆平板车,一具尸体放在车上,被草席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穿着旧鞋的脚。死者出自一个赤贫之家,甚至买不起一口像样的棺材,只勉强置办了当地传说中的‘狗碰’(用极薄木板做成的棺材,经不住狗的一碰)。“当时给我吓得胃痉挛了,通体不适吧,好几天都没胃口。”刘建宏说。

过早直面死亡,让他能较为从容地应对人生“下半场”在互联网战场上见识到的硝烟。

刘建宏在乐视体育的办公室。

他把在乐视体育期间目睹过的那些“生生死死”,和童年的经历及见闻做过纵向对比和联系,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过早地面对战火和生死是件好事,“以后再遇见时,就不会再害怕了”。

他开始了对人生履历的打磨和修复,不断调整待人接物的语气和方式、立场和姿态,企图通过后天努力,填补童年经历里缺失的、与出身有关的那条“窄缝”,但却在不经意间,为自己与某个阶层设定了一条抹不平的鸿沟。

一名曾与刘建宏合作过的摄影记者说,刘建宏有很强的使命感,但也被某种宿命感所约束。“他做事会患得患失。很多你与生俱来的东西,恰恰构成了你训练营,开启俄罗斯世界杯最后阶段的备战工作。接近32岁的老将本田圭佑接受了日本《体育报知》的采访,他展望了日本的世界杯前景,在本田圭佑看来,日本男足有机会夺得世界杯冠军,与某个阶层之间的鸿沟。这道鸿沟始终存在,乃至你在名声渐大后,都无意或者说无力去抹平,刘建宏便是如此。”

2016年欧洲杯期间,刘建宏和黄健翔、高晓松一起做欧洲杯脱口秀节目《新三味聊斋》。节目中的高晓松一把折扇、一杯清茶,将古今事娓娓道来,刘建宏也在此过程中暗自与之相对照。

“我俩得有多大的差别。人家小时候一推门进的是林徽因家,我小时候一推门进的是隔壁目不识丁的老大娘家。小的时候那个东西,实际上是抹不平的。”刘建宏曾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决定从石家庄去北京前,老六对他说的那句话。

“宏哥你记住啊,到了那(北京)以后,你就是孙子,只能撅着屁股干活。”

这话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2002年6月30日,刘建宏报道2002年世界杯。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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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刘建宏从石家庄电视台辞职。他来到北京,在人大师弟张斌的牵线搭桥下,转投央视体育频道当时正在筹划的《足球之夜》节目,开启了自己此后在央视18年的职业生涯。

也是在《足球之夜》,他悟出了“球场小社会”的道理。

1998年,延边敖东主教练高仲勋在球队遭遇误判后的一句“中国足球没戏了”,让刘建宏现在想起仍然“鸡皮疙瘩掉一地”。

当年的甲B联赛,实力比对手高出一截的重庆红岩,在联赛最后一轮,竟以0:4不敌当时急于保级的云南红塔,后者也凭借这场胜利留在了甲B联赛。

赛后,中国足协判定重庆队消极比赛,决定吊销重庆队主教练陈亦明的教练证书。陈亦明当时声称要进京喊冤,同时点名要上《足球之夜》“讲清事实”。

陈亦明后来先去了足协。“足协当时告诉我,好好好,我们了解情况了,这事你别再说了,明年你继续执教吧,不会吊销你教练证的。”20年过后,陈亦明这样回忆道。

从足协出来后,陈亦明去了央视《足球之夜》的演播厅。面对主持人张斌的盘问,他左躲右闪,对此事闭口不谈,不过在离开演播厅时,他留下了一句话,这便是日后尽人皆知的那句“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七个字被《足球之夜》直播播出,随后足协召开通气会,时任足协发言人的南勇在面对《足球之夜》的提问时,连续说了十几个“这个”,这一画面被《足球之夜》一刀未剪地对外播出。有球迷当时这样调侃:“《足球之夜》让南勇从一个新闻发言人,变身为一台‘复读机’。”

此事对刘建宏和他在《足球之夜》的同事影响深远,《足球之夜》节目的时长,也从当初的三小时,四十分钟,被压缩到一个半小时。

在一个容量50年的人生器皿里,他超载般地塞入了一段厚度堪称100年的庞杂经历。如今回忆起这桩旧事时,刘建宏指了指自己半白的头发:“当年的那些个经历,都藏在这儿呐。”

2011年10月11日,2014年巴西世界杯预选赛,中国对阵伊拉克,刘建宏现场采访李毅。

事先张扬的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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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世界杯期间,吕丹妮在一条足球新闻下方的,评论栏里,发现丈夫被网友“鞭笞”了。

评论里有网友调侃,在选择“世界杯期间听谁解说”时,自己会把“听刘建宏解说”排在“静音”之后。“看这些评论的第一瞬间,感觉真是特堵。”吕丹妮说。

让白岩松发觉刘建宏有出走央视迹象的事,是平时从未拍案而起的刘建宏,在2014年世界杯结束后,公开回应了网友对他解说风格的嘲讽和吐槽。“我觉得他是被激起了一些表达,当时正好想走,希望给球迷一个回应。”

在那届世界杯期间,刘建宏在解说过程中念诗、讲古,隔几分钟开球员玩笑,并在一场半决赛中主动提及了中国足球。“把世界杯的热度引到中国足球身上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刘建宏说。

他直言,这是自己“事先安排好的”,为的是让中国球迷在世界杯期间,也能想想中国足球,哪怕代价是千夫所指。他有时会自忖,接着便认定自己就是鲁迅笔下那个说出“那孩子将来是要死的”的人。

“他的初衷是让所有人正视中国足球的现实,但这种方式在一些人看来是冒犯。”白岩松说。

教练陈亦明曾和刘建宏一起解说过比赛。他觉得刘建宏对中国足球的执着,让他有点像个一直在黑夜里击鼓的人。

“好多人会嫌他太吵闹,让他别敲了,但他自己乐在其中,他希望通过敲鼓,让所有人正视自己在黑夜的事实。”

刘建宏的偶像,是美国CBS的新闻主持人克朗凯特。他经常想起克朗凯特在回忆录里写过的一个小故事:当克朗凯特还在地方小电视台担任新闻主播时,有次下了节目后接到一个电话,指名道姓要求和克朗凯特对话,电话那头的观众随后说了很多听起来吓人,但实则没有任何逻辑的大道理。克朗凯特最终果断挂断了电话。“这就是我对待那些极端球迷的态度,对于胡搅蛮缠,你用不着跟他多费口舌。”刘建宏说。

2006年12月13日,刘建宏在录制“三味聊斋”节目现场。

白岩松觉得球迷把对中国足球的不满,都转移到刘建宏的身上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他?因为大家都对国足不满,对大环境不满,但无处宣泄啊。其他主持人都躲闪不及呢,正好你刘建宏在世界杯期间还提这茬,得,就黑你吧。”

那届世界杯后的一个下午,刘建宏把离开央视的决定告诉了马国力。北京当天正闹沙尘暴。马国力把办公室的窗户打开,窗外一片橘黄。“我当时还纳闷,他怎么就离职了。”望着窗外老照片底色般的世界,有那么一个瞬间,马国力觉得这一切似幻若真。

“谁离开我都想得到,刘建宏我是真没想到。”马国力说。在他看来,这个在央视五套说了近20年球的前部下,虽中规中矩但也任劳任怨,虽偶惹争议但却沉着稳重,“不左,也不右,我以为会在央视干到退休的”。

马国力想了几秒,问刘建宏:“哦,下一站是乐视体育吗?”

电话那头“嗯”了一甘肃阿克塞地震声。

那是一次事先张扬的出走。《足球之夜》记者王涛说,他很早就察觉出刘建宏对《足球之夜》的失望。

“过去剪样片儿、过选题,他总是不断追问、碰观点,后来对选题的态度也没那么严苛了,明显能感觉到他所承受的压力。”王涛说。

好友颜强则更早嗅出了刘建宏对于外部世界的向往。几年前,他在上海和央视团队合作,录完节目后外出夜宵,杯酒下肚,略有醉意的刘建宏突然举杯砸向圆桌。

“我记得非常清楚,他当时说:‘如果我不是这个主持人身份,我早就豁出去了……’”颜强说。

2010年8月8日,巴塞罗那2010-11赛季季前第3场热身赛在北京国家体育场展开争夺,巴萨客场3比0取胜北京国安,刘建宏在现场报道。

心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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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国力执掌央视体育频道时曾说过一句话:“我知道该怎么走,但是前边就是有一道玻璃墙,我踢不破。”在他看来,昔日部下刘建宏骨子里有和他自己相通的地方。

“他是真想干事,但又心思缜密;想保周全,但骨子里又有股清高和冲劲。”马国力说。

李承鹏曾这样评价《足球之夜》早年的初创团队:“张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黄健翔是揣着明白要明白,韩乔生不管明不明白,他都装糊涂,刘建宏嘛……”他停顿了几秒,“刘建宏最难说清。他有时需要明白,有时不需要太明白,有时在需要明白的时候挣扎着明白,有时又!在不该明白的时候死守着不明白。说着说着,都成绕口令了。”

“人在庙堂混,心在江湖飘。”一名不愿具名的央视前同事这样总结刘建宏,“他心里埋伏着千军万马,只待时机成熟,只待十拿九稳,便倏尔抹杀一切的和谐与宁静。有时别看他身居庙堂式的环境,他心里其实一直住着个江湖。”

其实早在2005年,刘建宏就写过一篇《拒绝体制化》的文章:“体制化意味着你可以把今天当作你退休前廷一个6-1,还能赢不了区区瑞士?全队身价足坛数一数二的黄金军团,能奈何不得只有3人效力五大联赛豪门的球队?只有洛佩特吉赛前提到十字军不好啃,结果德甲军团武装的客队还真带走平局,的最后一天过,也可以把今天当成今后一成不变的每一天来过。我希望我们拒绝按照某种模式成长,因为我们的青春刚刚开始。”

他跳出了那块自耕田,走向了一个个未知却又自认为有趣的开放地。如今他更愿意用一段段高低起伏的职业生涯轨迹线描述自己,取代此前平铺舒展的直线;他更喜欢用一幅幅自己记录下的“外部世界激战图”,去否定和推翻过去的“内部盛世桃花源”。

采访过程中,他一再提及大数据、云、算法、移动互联和快手,与曾经那个在电视屏幕前絮絮叨叨,叹息“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的刘建宏相去甚远。

如今的他录抖音,玩投影,挥手作别那个叨唠“五问中国足球”的刘建宏,那个被球迷称作“国足祥林嫂”的刘建宏,迎来一个仅仅踢了三分钟下半场的刘建宏,一个顺着潮水涌向潮头的刘建宏。

白岩松有时觉得,刘建宏需要在黑夜里不断击鼓,以期让周围人惊醒。在世界杯的新节目中,望着那个卖萌跳俄舞、八卦聊星座的刘建宏,白岩松有时会忍不住发笑。

“我还是希望他今后能多做减法,毕竟也都50岁了。”

2011年10月7日,国足世界杯出线十周年活动进入高潮,米卢率01国脚进行表演赛,刘建宏也披挂上阵,刘建宏个人很喜欢踢球,据说达到半职业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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