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杯：女子引产后纱布遗留体内腹痛146天死亡 4次入院未查出

袁平秀生前照片。家属供图

42岁的四川攀枝花妇女袁平秀做完剖宫引产手术，一直腹痛不止，直至四个月后死亡，都不知道“病”因。

司法鉴定机构事后对其尸体进行病理解剖时，在小肠腔内发现了3块纱布。家属由此怀疑，袁平秀体内那3块纱布与此前的剖宫引产手术有关。

12月22日，袁平秀的家属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提供的司法鉴定意见书显示：“小肠肠壁见破口，破口处发现1块纱布。进一步探查小肠，肠腔内发现另2块纱布。”

由攀枝花市法正司法鉴定中心（以下“司法鉴定机构”）出具的这份司法鉴定意见书还载明：死者袁平秀“主要因肠梗阻、肠破裂至急性化脓性腹膜炎、急性腹腔炎、盆腔炎导致感染性休克死亡”。

多位业内人士接受澎湃新闻采访认为，一个剖宫引产手术，本身与肠道无关，却在肠道出现3块纱布，本身就很蹊跷。3块纱布如何出现在袁平秀小肠腔内？手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目前是个谜。

另据上游新闻25日报道，宏实医院副院长刘彦彬向上游新闻记者证实，院方承认袁平秀腹中的三块纱布和宏实医院有关，“纱布进去的责任肯定承担”。攀枝花市西区卫计局和攀枝花市卫计委两级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则表示，没有收到医院或者相关医疗事故报告，建议袁平秀的家属通过司法途径解决。

剖宫引产，孕妇手术4月后死亡

据袁平秀的丈夫尹江提供的资料显示，袁平秀于2018年5月28日在攀枝花市宏实医院（以下简称“宏实医院”）检查，确认怀孕。因无再生育计划，袁平秀在门诊作了相关检查之后，以“中期人工流产”入住宏实医院妇产科，准备引产。

尹江称，袁平秀术前各项检查指标正常。2018年6月6日上午10点进行手术，但从腹中取出胎儿时，胎盘与子宫粘连严重，剥离时引发大出血，几次出现休克。宏实医院请了攀枝花市第二人民医院、攀枝花市中心医院（以下简称“中心医院”）妇产科主治医生一起参与抢救。

宏实医院病程记录载明：“2018年6月6日10点，在持续硬膜外麻醉下行破宫取胎术，患者术中出现心率、血压下降，经积极抢救之后，患者生命体征逐渐平稳。攀枝花市第二人民医院医生检查患者子宫及胎盘情况，发现胎盘与子宫沾粘严重，无法剥离、出血较多、子宫收缩乏力，建议行子宫（次）全切除手术。向患者丈夫及女儿交代病情，需切除子宫挽救生命，患者的丈夫及女儿表示知情并同意切除子宫。术中顺利，术后生命体征平稳。”

尹江称，因需进一步检查治疗，手术后转入市中心医院。出院回家后，袁平秀开始腹痛。2018年9月13日，回市中心医院消化内科进行了治疗，但出院回家后仍然腹痛。

10月初，他们再次回到攀枝花中心医院检查治疗，医院反复检查，仍查不出病因，10月18日，医生最后建议转至成都华西医院。尹江说：“当时已经出现肺部感染，怕转华西来不及。”他将袁平秀转到了攀钢集团总医院。

2018年10月30日，袁平秀在攀钢集团总医院因突发“意识性障碍、呼吸心跳骤停”，经抢救无效死亡。

尸体解剖，小肠腔内发现3块纱布

尹江说，经过几次反复入院检查、治疗无效之后，他怀疑做剖宫引产手术时哪里出了问题，就此，先后找宏实医院和攀枝花市卫计委。他说，他们都只是让他去走法律程序。

袁平秀去世之后，尹江决定查明袁平秀的死因，于是找到攀枝花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以下简称“市卫计委”），由攀枝花市卫计委委托攀枝花法正司法鉴定中心对袁平秀作尸体病理解剖。

据该鉴定机构2018年12月11日出具的司法鉴定意见书显示：“腹腔内脏器广泛粘连，结构不清，各脏器表面被覆盖大量脓苔，见黄歇色液体2000ml-2500ml（腹腔和盆腔积液）。”

让尹江震惊的是，司法鉴定人员在袁平秀体内发现了3块纱布。

据鉴定意见书载明：“小肠肠壁见破口，破口出发现1块纱布。进一步探查小肠肠腔内发现另2块纱布。”

鉴定机构根据死者病史及病理尸体解剖认为，袁平秀主要病变有小肠肠梗阻（肠腔内纱布阻塞）、肠破裂、急性化脓性腹膜炎、急性腹腔炎、盆腔炎、肺水肿、右肺支气管化脓性炎等问题。“主要因肠梗阻、肠破裂致急性化脓性腹膜炎及急性腹腔炎、盆腔炎导致感染性休克死亡。”

尹江怀疑：袁平秀“感染性休克死亡”与其小肠腔内发现那3块纱布有关，而这3块纱布又与在宏实医院的剖宫引产手术有关。

他为此多次找攀枝花市卫计委和宏实医院，希望有一个说法，但对方都要求他通过司法程序处理，“前后宏实医院总共就帮付了2万块钱的住院费。”

业内人士：纱布来源很蹊跷

成都市某三甲医院普外科副主任医师、肠胃外科专业人士接受澎湃新闻采访认为，剖宫引产手术本身和死亡无关，手术是为了救命。但子宫切除术不涉及肠道，那纱布是怎么跑到小肠腔内去的？他认为应该弄清查纱布来源。

司法鉴定书中载明

三块纱布

的具体位置和大小

。家属供图

该专业人士还表示，他们做手术时的纱布都是一样大的，但从这个医疗纠纷的司法鉴定结果来看，死者体内发现的三块纱布规则不一。不过，这位专业人士也表示，他只是从医学专业角度分析，具体事实需要调查。

攀枝花市一家妇幼保健院一位医护人员说，粘连和大出血同时出现的情况是很少见的，但子宫切除手术产生的纱布出现在肠道里，这几乎也超出了她的认知。因此，她也认为，该患者肠道里的纱布出现得非常蹊跷。

袁平秀的女儿告诉澎湃新闻，她的母亲到目前为止，只做过2次手术，第一次是2005年剖腹产生她弟弟，这是第二次，而她弟弟现在已经12岁了，12年前，她弟弟也在这家医院出生。

不过，宏实医院住院病历显示，袁平秀曾在其他医院做过人工流产手术。

12月23日，澎湃新闻先后联系攀枝花市宏实医院法定代表人胡晓锋和另一位负责人刘彦彬，胡晓锋在电话里听眀记者采访内容之后，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对记者发的采访短信也未作出回应。刘彦彬则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挂断电话之后通过手机短信回了一句“违法必究！”，也不再回应。

据工商登记信息显示：宏实医院注册时间为2005年，最初为攀枝花市西区红十字医院，2006年更名为现在的宏实医院。这次更名之后，法定代表人也变为现在的胡晓锋。经营范围包括：中医科、西医内科、外科、妇产科、医学检验科；餐饮服务等。

12月24日，攀枝花市西区卫计局医政管理股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宏实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跟红十字会没有关系。这家医院与袁平秀家属医疗纠纷的事，该股之前曾参与处理，但不能接受采访。

院长拒绝回答家属，副院长承认医院有责任

据上游新闻报道，12月25日上午，袁平秀的亲属再次来到了宏实医院，找到了宏实医院的院长、法人代表胡晓锋。胡晓锋面对袁平秀家属询问的是否愿意协商解决等问题，均拒绝回答，要求家属另外约时间在卫计局的见证下进行商谈，随后便离开了。宏实医院副院长刘彦彬则向上游新闻记者表示，根据现有的医疗记录，袁平秀上一次开腹是在十二年前，纱布不可能在体内存在那么久而没有其他反应，所以袁平秀体内发现的三块纱布应该是今年6月6日的手术中放置进去的，“纱布进去的责任肯定承担”。

刘彦彬同时表示，院方认为从纱布进入袁平秀体内到最后不幸离世，期间经历了多家医院的治疗。宏实医院认为，如果袁平秀就诊的这几家医院若能发现纱布，将纱布取出，袁平秀可能不会死亡，建议家属去做医疗事故鉴定，确定各家医疗单位的责任。对于赔偿、是否和家属私下协商等方面的具体事宜，刘彦彬表示他只能做转达，不能代表医院发表意见。

12月25日上午，攀枝花市西区卫计局办公室工作人员胡建国在对尹江等家属表示，针对袁平秀身亡一事，目前宏实医院拒绝同家属进行司法、行政调解，卫计局也不能强行让院方参与调解，建议家属依据司法鉴定意见书向法院直接提起诉讼，通过法院进行裁决。胡建国在咨询了攀枝花市相关的专家后对家属表示，如果家属只要求医院进行经济赔偿，目前就没有必要再去做医疗事故鉴定，“死因鉴定已经很明确了”。

胡建国对上游新闻记者称，目前西区卫计局没有接到宏实医院关于此事的医疗事故正式报告，也没有启动相关的调查程序，“我们要进行调查，就是根据家属所做的医疗事故鉴定来进行的，家属要控告，就要先确定是医疗事故才能控告”。

攀枝花市卫计局医政科的工作人员在12月25日下午接待袁平秀家属时，也拒绝给尹江等人开具医疗事故鉴定委托书，认为司法鉴定意见书已经可以进行诉讼，“不需要事故鉴定，直接法院起诉要求赔偿就是了”。

尹江表示，下一步家属将会委托律师，咨询相关的法律专业意见，同时要求攀枝花市卫生部门对宏实医院进行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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