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时光的长廊,冲出重伤的阴霾,努力地奔跑,只为追上年轻时曾经光芒万丈的自己,对那个22岁捧起MVP奖杯的小伙子说一声,你做得很棒,而我依旧在坚持。
当30岁的,拿着底薪的罗斯,打出了接近MVP赛季的效率,曾经被风霜洗礼的“玫瑰”,在北寒之地明尼苏达重新绽放,那是运动赠予人生的最纯粹美好。
即便梦想已经伤痕累累,依旧勇往直前,罗斯留在赛场的最美好回忆,不是奖杯,不是数据,而是当他遍体鳞伤,职业生涯支离破碎时没有放弃。
当底薪罗斯效率直逼MVP赛季
在2018年11月1日森林狼与爵士比赛结束后,美联社的记者写了这样一段话:“终场哨响起,队友们将德里克-罗斯围在中间,罗斯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在这场比赛中拿到了创生涯新高的50分。他在过去几年中所经历的一切,让这个晚上,对于曾经的最年轻MVP来说,是那样特别。”
将时光拉回一年前,那时候的罗斯被黑暗所笼罩。因为脚伤,罗斯向骑士请假,当时有传闻称他正考虑退役。“我当时有几周的时间都无法跑动,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暂时离开球队,”罗斯回忆道,“我起初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后来才发现脚踝内有骨刺。有人说骨刺又怎样,就不能打球了?我不是其他人,只有我知道再次受伤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同样是骨刺,我要花比正常人多三四倍的时间恢复。”
那时候许多人觉得罗斯可能不会回来了,从2012年开始,无情的伤病一次次摧残着他的身体,更折磨着他的精神。为了争取一个机会,罗斯拿着老将底薪加盟詹姆斯领军的骑士,那种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心理创伤,对于罗斯是残忍的,但他必须承受。
“我只是想留在NBA,”罗斯说,“为此,我不得不和一支对抗了四五年的球队签约,与对抗了四五年的勒布朗一起打球。那种感觉超级尴尬,但那是我回来唯一可选的路。”
为了留在NBA,罗斯不得不加盟骑士
如果剧情顺着2017年11月那种状况发展下去,最终会是昔日赛场英雄终于被伤病击倒的悲情戏,但罗斯却用坚韧的笔锋改写了剧本,在看似不可能中,杀出了无限可能。
在生涯最低谷,被质疑即将退役的时候,罗斯突然间逆袭,他在2018-19赛季场均打29.6分钟,场均贡献19分2.9篮板4.7助攻,投篮命中率49.2%,三分球命中率46.9%,两项命中率均创NBA生涯新高,打了29场比赛已经有3场得分30+,而在之前的两个赛季,罗斯总计出战89场只有两场30+。
这个赛季距离罗斯成为最年轻MVP已经过去了七年,他拿的是底薪,不再年轻,爆发力因为伤病和岁月的侵蚀而缩水,他知道有些事情确实力不从心了。“以前的那个罗斯消失了,关于我的问题应该是‘他还能打球吗?’,而不是‘他还能像以前那样打球吗?’”罗斯说。
然而,就是这个罗斯,却打出了接近巅峰年的比赛效率。所上图所示,罗斯本赛季的每36分钟数据,与2010-11赛季夺取MVP时相差无几,投篮命中率还远胜当年。
“我知道自己付出的努力,现在的一切是在展示出我努力的成果,我开始找回比赛的节奏。”当独取50分,刷新NBA生涯单场得分纪录后,罗斯说。
一个夏天,两万次投篮
“他应该改变打法,否则早晚走进死胡同。”
这是在罗斯膝盖重伤后,媒体和球迷对于他未来职业生涯发展的设想。曾经的罗斯是追风少侠,其行如飞,倏忽不见,一个变向就绝尘而去,留下防守者尴尬的背影。
然而,这一切,从罗斯2012年左膝前十字韧带撕裂开始,渐渐离他远去了。罗斯很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身体再也经受不起过度的损耗,现在的罗斯,能上篮绝不扣篮,即便前方无人防守。
罗斯学会了保护自己的身体,但绝不代表他放弃了侵略性。罗斯本赛季场均突破11.9次,突破后形成投篮,命中率为52.7%,场均利用突破拿到7.3分,位列森林狼队内第一。
如今的罗斯打球放慢了速度,却更有韵律感,他阅读防守,利用节奏的变化和左右开弓的技巧奔袭禁区。罗斯本赛季篮下命中率59.7%,他在2010-11赛季这项数据是58%,现在的罗斯没有当年球风劲爆,但他学会了用更稳妥的方式将球送入篮筐。
当年的罗斯单枪匹马解决战斗,现在的罗斯更注重配合,他本赛季有38.5%的进攻通过挡拆发起,场均利用挡拆得到6.8分,这项数据位列森林狼首席。当通过队友掩护形成小打大,罗斯苦练的抛投就能派上用场。
罗斯偶尔会将我们的记忆拉回到七年前,那个用惊人大幅度变向“虐待”防守者脚踝的时代,只是在终结的那一刻,罗斯更多使用抛投,而不是暴扣,从残暴华丽流到实用技术流,30岁的罗斯越打越明白了。
如果说罗斯1.0时期有标志性的攻击方式保留了下来,首推就是急停中距离跳投。罗斯本赛季中投命中率44%,而他在2010-11赛季中投命中率是40.3%。如今的罗斯,比当年投得更准了。
罗斯最大的变化是三分投射,他在以前并非不会投三分,而是信心不足,出手时犹豫,这导致罗斯在本赛季之前,单赛季三分球命中率从未超过35%。
46.9%,这是罗斯本赛季的三分球命中率,11月8日对湖人一战三分球9中7破生涯纪录。在本赛季三分球出手达到90次的球员中,只有8人三分球命中率超过45%,其中包括库里,而罗斯也位列其中。
放在一年前,恐怕没有人相信罗斯与库里会在三分球上产生共鸣,因为两人的比赛风格差别很大。罗斯本赛季三分表现突飞猛进,来自于他通过夏季苦练建立起的投篮信心。
“我在这个夏天练习了两万次投篮,当我做到这些,还会在比赛中担心一次投篮进不进吗?”罗斯说。
罗斯投三分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对手惯性思维觉得他远投不灵,更忌惮他的突破,只要罗斯不往内线杀,三分线外站位不必重点防守,甚至经常给罗斯外线空位,夹击他的队友,这就让罗斯获得了更好的投篮空间。罗斯本赛季96次三分出手,其中57次防守者距离他4英尺之外(4英尺约等于1.2米),占比达到59%。
在以前,对手同样放罗斯投,但他的三分效率却远不及本赛季,这种差别就是夏季两万次投篮的成果。实际上,罗斯本赛季面对近距离防守,三分投得更准。NBA将防守者距离投篮人2到4英尺(约合0.6米到1.2米)设定为近距离防御,罗斯本赛季在这种防守覆盖下总计19次出手三分命中10球,命中率高达52.6%。
从未放弃,找回快乐
“罗斯就是坚韧的代名词,他是NBA历史最年轻MVP,一次次与伤病斗争,无论外界对他有怎样的质疑,他都没有放弃努力,”詹姆斯谈到罗斯时坦言,“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创造了生涯得分新高,这令人难以置信。我认为他就是孩子们的榜样,无论你是否喜欢体育,只要你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想要放弃的时候,就看看罗斯的表现吧,正是他这样的球员让这项运动不可思议,他就是超级英雄。”
考虑到如今NBA比赛节奏更快,回合数更多,某位球星单场50分并不是特别令人震惊的事情,本赛季已有8名球员9次打出50+(哈登一人两次),但这项数据与罗斯联系在一起,其意义超出数据本身。在生涯高峰时突然间滑落到谷底,一次次艰难攀登,刚看到希望就再一次迎来失望,这样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心理上的创伤。
在NBA历史中,有多少英才毁于伤病,一句不放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原本应该建功立业的宝贵年华在病床上耗费,眼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爆发力和弹跳渐渐失去,体会着从MVP到被球队频繁抛弃的人情冷暖,那种滋味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难以体会的。
上赛季因脚伤休战那段日子,罗斯经常在凌晨三四点来到训练馆,没有其他人打扰,孤独地练习着投篮,那时候是罗斯最接近放弃的时刻,但他没有离开。
“我那时候确实觉得职业生涯有可能走到结束的边缘了,我会在凌晨的时候去球馆练球,就待在那里,因为守着篮球,我就有安全感,”罗斯说,“那些与篮球相伴的夜晚,我意识到自己依旧能够从这项运动中收获快乐,我还想打球,我不能放弃。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们将来回顾这段时光时,看到他们的父亲就那样认输了。”
随着步入而立之年,罗斯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2018年夏天,罗斯给自己放了一段时间假,带着家人一起去欧洲度假。这在以前并不常见,因为夏天对于罗斯来说常常是养伤的时段,他会和自己较劲,而与放松绝缘,但2018年的盛夏不一样。“我玩得很开心,我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这能治愈我的心灵。”罗斯说。
用度假放空自己,然后用训练填满自己。出现在2018-19赛季比赛中的罗斯,放下了心理包袱,打球更加自如奔放。当他不再和自己纠结,比赛也不再与他纠结了。
“我已经30岁了,经历了5次手术,我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处于怎样的位置,”罗斯说,“这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日子,我不再担心媒体说什么,不再去考虑球队高层有怎样的想法,也不用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要专注于训练和比赛就行了,首发或者替补都没关系,只要能打出自己能达到的最好水平就可以了,事情本该如此,以前是我想太多了。”
罗斯从心理上放下了一些东西,而有舍方有得,心态的转变让他迎来NBA生涯的逆风翻盘。当从一次次重伤中艰难跋涉而出的罗斯,打出接近巅峰年的比赛效率,单场还能轰下50分,这对于同样在NBA征战的球员们是怎样的心灵震撼,罗斯让“你不放弃希望,希望就不会放弃你”不再是心灵鸡汤,而是看得见的事实。
“我告诉我的儿子,有机会一定要和罗斯待上一两天,看看他为了打比赛是如何在身体和心态上做好准备的,”韦德说,“罗斯刚进联盟的时候,运动天赋极强,但他之后经历了许多困难,却依旧能够重现当年之勇。他正在享受篮球带来的快乐,孩子们可以从他的经历中,学到很多东西。”
在罗斯之前,曾有一位球员在重伤中走了出来,重塑了NBA生涯,那就是格兰特-希尔。希尔曾有“乔丹接班人”的称号,新秀赛季就成为全明星票王,既有偶像魅力,也有竞技实力,尤其是突破的第一步快若闪电,但严重的脚伤让希尔在职业生涯最黄金的年龄多次接受手术,甚至还出现过因术后感染危及生命的情况。
姚明在2005年接受脚踝手术时,曾看过希尔的脚踝X光片,当时大姚惊呆了。“我当时看了希尔左脚的片子,他的左脚里面左一个钢钉右一个钢钉,前一个后一个。我当时就想,这还是人的脚吗,这样还能打球吗?”姚明说。
希尔能打,他从一次次重伤打击中挺了过来,放低自己的战术角色,进攻中甘当配角,防守端积极努力。希尔挽救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曾被认为重伤后很快就将从NBA消失的他,打到了2013年才退役。希尔回忆起那段经历时,说了这样一番话,或许是对他自己,也是对如今的罗斯,最好的解读--
“我知道自己以前在赛场上曾留下很美好的回忆,我想起来的时候也会感到温暖,但是当你受伤了,你要面对现实,逐步设立小目标,一步步去完成,日积月累就会获得成功。当你因伤不能打球,那是很困难的,尤其在心理方面非常煎熬,但我不想留下遗憾,我希望在职业生涯结束时,能够对自己说一句‘你真的拼尽全力了’。全力以赴成为你能够成为的最好球员,享受比赛的乐趣,我最美好的回忆就是没有放弃。”
最美好的回忆就是没有放弃,罗斯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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