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有多痛苦,不想再有人像我一样承受这份恶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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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最近,太多触目惊心的校园欺凌相关新闻让我们感到心痛。往往这样的新闻发生时,舆论一片哗然。大家谴责施暴者,悲悯受害的孩子们。这之后呢?
走出手机屏幕,生活波澜不惊,我们从容向前。但受害者的痛苦没有消失。未来的一生,他们要如何走过那条重建内心的艰难之路?
据201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校园暴力和欺凌》:“32.5%的学生遭过校园欺凌。目前全球每年有2.46亿学生因欺凌而痛苦。”
不止是留在皮肤上的伤痕才叫伤害,那些埋在心里的尖锐和恐惧,你见过吗?
今天,我们想和大家分享几个真实的故事。
中小学校园欺凌:发生在校园(包括中小学校和中等职业学校)内外、学生之间,一方(个体或群体)单次或多次蓄意或恶意通过肢体、语言及网络等手段实施欺负、侮辱,造成另一方(个体或群体)身体伤害、财产损失或精神损害等的事件。
那些经历造成的空洞,能填满吗
她就读于北京一所知名的985院校,成绩优异,会弹钢琴,是学校里文艺社团的骨干。
她一头黑色长卷发,眼眸明亮,声音温柔,在学校常被同学们称作“女神”。
她坐在咖啡厅里,一直回复着手机里学习和工作的消息,直到抬头看到我们前来,大方自然地微笑,问好。如果她不说,你会觉得这是个明亮美好的女孩子,好像未曾受过任何伤害。
初中阶段的她患有中度抑郁症。
初中的她在同龄人的社交体系中,她是被孤立和排挤的那一个。她也不清楚原因:“现在我也搞不清当时被孤立和辱骂的原因,可能因为我是班里唯一一个留了短发的女孩子吧。”
初中的她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脸上几颗小雀斑,戴着眼镜,还带着牙套。从照片看,不算清秀,但也不至于丑陋,是最普通的初中女孩子的样子,几分英气,不失灵气。
但是她不快乐。甚至,她以生病为由,缺席了初中毕业的大合影。
她不想甚至恐惧与班级的同学一起站上拍照的台阶,一起喊“茄子”然后将笑脸定格,她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更快一点,好能快点逃离这个不安全的地方,不再面对大家的指点和取笑。
初二,她从外校转学到后来的学校。转学来那天,她穿着蓝色的校服,和其他同学的红色校服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班级里总人数是60个,两两一桌,她是第61位同学,于是自己坐一桌,坐在教室后面的一个角落,大家没有太认真记住她的名字,都叫她“那个外校的”。
从另一个城市转学来的她好像有点水土不服,刚来的几天便肠胃感冒,常常上课时举手请假去厕所。于是大家对她的称呼,开始变成“那个一股厕所味的外校的”。
“厕所味”?这些经不起推敲,也没人记得起细节。
这种情况延续到初中毕业,整整两年。
两年间,她就像是班级里的笑料,做什么都会被关注,被打趣,再在七嘴八舌中传到外班去,成为一个“臭名昭著”的人。
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又毫无逻辑。
而当年那个14岁的女孩子,牢牢记住了身边的每一声嘲笑,每一份嫌弃和疏远。像是角落里的垃圾,因为散发着异味,眼看着人人都要捏着鼻子绕着她走。因为她是“垃圾”一样的存在,所以,和她匹配的,可以是一切不美好的词汇和对待。
天真浪漫的青春时光,她总是一个人。在她的回忆里,阳光刺眼,风也刺耳。
“我努力做一个积极乐观的人,努力生活得快乐轻松,更要把自己打扮得美丽可爱。不过常常,我越是努力,越是觉得自己虚伪又刻意,我有时觉得我的好都是假的,我不值得好运气,我的过去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尽管我依旧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些冷漠掠过的旁人,能忘记吗
他曾目睹一个女孩子被十几个女孩子围殴。
初中的女厕所门口,他和好朋友刚下课经过,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们一群女生,围着一个女生,扯她的头发,用力地推她,被打的女生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但是反抗的力量远远不够。后来听到一声响亮的耳光,被打的女生不再吼叫,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眼泪从眼睛里大颗地落下。”他说这段话时,神情紧张,表达激动。
十年过去了,他依旧对这件事感到十分惊异,他反复说到:“怎么能这样欺负那个女孩子?她们可以说到了一个很凶残的地步。”
“当时你在干嘛?”
“我……我在旁边看着,旁边好多人在看。”
“有人上前阻止吗?”
“没有。”
她曾呐喊过,没人听见吧。
初中的他好像并不知道、也无法判断孰是孰非,也不了解这起欺凌发生的真正原因。他作为众多旁观者里普通的一员,看着这场欺凌发生,他所了解的所有的信息都带着“好像”“听说”的字眼。
不过原因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目睹着,带着一颗看热闹的心,和好奇的眼睛。
“其实我一直记得这件事。后来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后怕。那个女孩子该有多屈辱,多难过。现在的我每次回想起那个场景,想到的都是那个女孩子脸上挂着的眼泪。”
他没有对受害者伸出援手,不是因为没有胆量,而是面对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根本还没有想到可以伸出援手那一步。
“如果有时光机回到那时,我会站出来。当时旁观的我想不到,多年后我也会觉得内疚和惭愧,其实我可以做点什么,那样受害女生的人生是不是就会没那么冰冷,我本可以改变些什么的。”
“如果有机会,我挺想对那个女孩子道个歉。”最后他说。
那些终结青春的“凶手”,能原谅吗
现在的她很爱笑。她出现在文艺演出的舞台上;她活跃在科技竞赛的现场;她忙碌在座谈和会议的幕后;她是各类活动的发言代表。
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她拥有一份让大家羡慕不已的“品学兼优”的简历。
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闪闪发光的女孩子,内心充满了惶恐和软弱。
她经历过网络暴力。
“如果他们说我优秀,一定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的过去。”
很多同学骂过她,骂什么的都有。她认识“绿茶婊”“白莲花”这些词汇,从有人骂她的朋友圈,和微博开始。
“我不知道自己哪件事做得这样让人讨厌。后来慢慢听说一些事情,比如,有人说我和学长学姐关系好是为了在学生会谋得职位,有人说我总和男生出去吃饭因为是缺爱和轻浮,有人说我为了得到好成绩或是荣誉不择手段,有人说我争强好胜,说我总是锋芒毕露,不给别人表现的机会。”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感受?”
“会内疚和自责,好像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所有人。”
她至今不能理解,为什么事情会荒唐到这样的地步,从一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开始,大家把她广为流传的那些“黑料”,当作社交时的筹码和谈资。
“你还不知道她的那件事吧?”传谣者津津乐道,听着的人乐此不疲。
“她虽然优秀,但是人品太差”这件事成为几个交谈者的共识,从而让他们快速地成为拥有共同观点的小团体。尽管他们所谈论的那些八卦和“黑料”,甚至他们所窃窃私语的这个人,他们都不曾真正了解。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大家都说她人品差,跟着说就对了。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我总是感到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打开朋友圈,里面都是骂我的文字,竖起中指的图片,居高临下的指责,硬生生被贴上品德败坏的标签。我怕出门,我不想说话,不想看到他们,我怕我穿的衣服不对,表情不对,说的话不对。我去上课不敢从前门进去,我怕大家看到我就心生讨厌。”
“你会不会想得太严重了?”
“我原本不知道这么严重,可是我向别人寻求帮助时,他们都告诉我要好好反思自己,为什么他们骂我不骂别人。我也很讨厌自己。”
“想过为自己解释吗?”
“他们是很多人,我是一个人。每次我试图解释,他们好像都听不见我的声音。”
刚谈起这些事的时候,她云淡风轻,好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好像她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是每次说到事情发生的细节,才知道她根本无法装作忘记。
那个不敢为自己发声的软弱小孩,那个坚信自己不值得被喜欢的自卑灵魂,那些想亲近别人又怕让人反感的欲言又止,那些蒙起被子偷偷掉眼泪的一个又一个晚上,那些搜索引擎上“被人讨厌怎么办”的历史记录……每一个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黑暗日子,都历历在目。
有什么办法呢?
“我不知道与自己和解需要多久,我只知道我绝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别人,因为我知道这有多痛苦,不想再有人像我一样承受这份恶意。”
呵护明天:全社会共同守护
校园欺凌数据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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