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我完成了象征着我两年多以来研学成果的学位论文,准备开始筹划毕业、找工作的事宜。当时,在我的想象中,2018年应该是我踏足社会、自力更生的第一年。我想,或许是时候放下自己狂放不羁的少年意气,收起自己肆意发散的无边畅想,慢慢学着成为一个旁人眼中踏实、稳重的成年人了。
然而,一个小小的意外,却让我的2018年一下子偏离了这条似乎已被锚定的轨道。因为一系列阴差阳错的原因,我错过了自己最想进入也最有把握进入的企业的校园招聘,而我又实在不甘心随便找个工作凑合,于是干脆决定“来年再战”,让2018年成为一个可以由自己自由支配的“间隔年”。而我,也因此开始了一场此前只敢想象,却并未期待能够成真的奇幻旅程。
自高中时代起,环游四方,用双脚丈量辽阔的中华大地,就一直排在我那张“不切实际梦想列表”的首位。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离开过自己居住的那座大城市的人,祖国各地那些不为我所知的风土人情,一直令我心驰神往。最早,我向往亲眼见证那些动人心魄的壮丽奇观;后来,我又开始关注那些鲜为人知的隐秘角落;随着心智的成长,我对各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和社会百态的兴趣也与日俱增……但是,我却始终缺乏一个契机和足够的勇气,将这项计划付诸实践。
然而,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个本来令人懊丧的意外,给了我实现梦想的空间和契机。于是,我坚定地鼓起了勇气,决心在“成熟”之前,再给自己的少年意气一次“任性”的机会,去以我的青春感受这片土地的呼吸和脉搏,体会陌生同胞的苦辣与酸甜。
一开始,毫无经验的我,就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背包客,只会在各大旅游名胜之间如没头苍蝇一般撞来撞去。尽管我总是住在看似时髦的青年旅舍,天天带着相机想要“捕捉真实瞬间”,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在单纯的旅游而已。壶口瀑布的激流让我眼界大开,却并未激起我太多情感的波澜;鼓浪屿的海风使人春心荡漾,吹动了我自我怀疑的那根心弦。我越来越确定:自己想要的,绝不是游客式的走马观花,更不是若即若离的“橱窗展览”。只有真正用心去感受不同地方的人,我才能真正更加了解这个国家,实现我真正的梦想。
于是,我开始绕过那些大同小异的热门景点,并竭尽全力去追求和当地人进行互动。搭着高中母校社会实践活动的便车,我走进了贫穷的大凉山深处,为当地的村民做起了志愿服务;借住在一位远房亲戚的家里,我体会了东北工业老区的生活,看到了产业兴衰对个体的影响。在六朝古都南京,我在街巷里感受到了历史对今天的人们难以磨灭的深刻影响;在澳门的广场前,我看到了多种不同文化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激情碰撞。从青海到西藏,我看到人与自然如何在摩擦中共生;从广西到云南,我看到鲜活而充满希望的边疆……这些场景,就在祖国的各个角落日复一日地上演,只是大多数游客忙着奔波,却对这些真正宝贵的风景视而不见。
中国太大了,大到再给我10年,也不可能真正走遍。但在这一年里,我却觉得自己有资格说:我更深刻地认识了中国。中国无法被任何一种具体的形象代表,而是数不清的面貌共同编织出来的伟大共同体。由这些面貌组成的中国自然是复杂的,但只要走近去看,就会发现中国并不神秘。是一个个拥有自己的生活与梦想的个体,撑起了我们的国家,有机会了解他们,是我这一年里最大的幸运。
一年之中,如果让我选出一个令我印象最深的场景,我的选择可能会让许多人吃惊。相比于那些极端的环境,最让我有所感触的地方,是中国最大影视城的坐落地——浙江东阳横店。在不同的地方,我看到了中国诸多不同的面相,仿佛游走于不同的时空,而横店像是这些不同时空的交汇点,亲自诉说着中国的复杂。社会顶层的影视明星在这里时常可见,他们白天和影视产业的都市白领们一起在片场造梦,晚上则可能出现在本地镇民经营的餐馆里把酒言欢。怀揣着梦想的群众演员在这里过着可能艰苦但充满斗志的生活,而络绎不绝的各地游客,则让这里有着最市井的气息。种地为生的本地农民,会用小车带着自家的蔬菜,来到影视城附近向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叫卖,有时也会出现好奇的外国面孔,在这里探索中国的神奇。没有哪句话,能简明扼要地把这个地方的调性说清楚,只有亲自来过,才能有所体会——而这正是今日中国的一个小小缩影,也是我这神奇的一年的完美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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